不過這事張綺還來不及歡喜，便被方老把令牌收了去。而且，看管這院子的護衛也多了些。經此一事，鄴城人倒是都知道了，上次太后和蘭陵王為了這個張氏發生衝突的事，實際上不是太后一意孤行，而是張氏有所要求。……這個張氏，果然早就有意離開蘭陵王了蘭陵王府陡然熱鬧起來。第三天，婁七女來了，然後下午時，鄭瑜也來了。再一次看到鄭瑜，她是滿面紅光，連那黯淡的眼神中，也重新變得神光熠熠。鄭瑜看到張綺，倒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把她細細打量一番後，便轉身離去。不止是女客，便是男客，這幾天也明顯多了些。便是明知道蘭陵王不在，他們也會要求在院落裡侯他歸來。呆留之時，更是頻頻朝著張綺所在的院落望去，傾聽著院落中傳來的陣陣琴瑟之音。這種盛況，與前幾日蘭陵王府門可羅雀的情況截然相反。分割線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直朝蘭陵王府賓士而來。看到來人，方老連忙迎上，又是擔憂又是心痛地說道：&ldo;郡王，您回來了？&rdo;一襲風塵，玄衣上汙漬處處的蘭陵王點了點頭，他抬頭看向院落中。只是一眼，便令得他臉頰的肌ròu狠狠抽動了下。迅速收回目光，他啞聲說道：&ldo;這幾日可有什麼事？&rdo;一連出去七天，本是想再忙一陣的，可這馬走著走著，便不知不覺到了城外，然後想隨便看看也好，可不知不覺中，又來到了家門口……方老恭敬地說道：&ldo;張姬很安靜，天天呆在院落裡彈琴吹笛的。&rdo;……他夜不能寐，她還有心情彈琴吹笛？方老繼續說道：&ldo;府中的訪客多了些，各位郡王府都派了人，請郡王和張姬赴宴&rdo;聽到這裡，蘭陵王冷笑一聲。方老又說道：&ldo;對了，郡王離開的第二天，太后便令人賞了張氏，說她客居異鄉，舉止行事有建安風骨，還賜了一道宮牌給她，說是允她自由出入宮闈。&rdo;感覺到自家郡王的氣勢，一下子沉凝得讓人無法喘息，方老連忙續道：&ldo;老奴把那令牌收了。&rdo;他雙手捧上那塊令牌。蘭陵王瞟了一眼，點頭道：&ldo;收緊些。&rdo;&ldo;是。&rdo;他把坐騎交給僕人，提步朝內院走去。看到他腳步不移地走向正院，方老連忙跟上，&ldo;郡王，可要沐浴更衣？&rdo;以往他便是最辛苦最勞累，也總要洗得乾乾淨淨地再去見過張姬的。聽到方老的問話，蘭陵王腳步一剎。好一會，他啞聲道：&ldo;也好&rdo;半個時辰後，蘭陵王跨入了正院。院落中有點安靜。坐在一株桃樹下，張綺一襲華服，暗紅的袍裳，鑲金的坎肩，長長的，直達腰間的黑髮，如畫的眉眼，讓人一看，彷彿看到了燃燒在天空的燦爛霞光。這般鮮豔的她，讓人一見倒是心情大好。蘭陵王沉鬱壓抑的心，不知不覺中輕快了不少。他大步走到張綺面前。此刻的張綺，正在繪畫。隨著她素手輕移，一副功力極顯不凡的春山煙雨圖漸漸浮現。蘭陵王轉過眼，看到几旁擺著十幾副惟妙惟肖的仕女畫。他定神一看，這些仕女圖竟然全是她自己，張氏阿綺。這些圖畫中的張綺，穿著各式各樣的華服，表情或顰或喜，極盡妍態。他湊近一看，只見一副畫旁題著一行字，&ldo;北齊皇建二年，張氏阿綺十五歲。&rdo;再下一副，另題著幾個字，&ldo;今朝春在花容好，明朝春來墳上糙。&rdo;蘭陵王僵住了。他腦海中嗡嗡一片，張綺說過的話，清脆的，柔軟地唱響在記憶中，&ldo;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高長恭，你可以殺我的&rdo;&ldo;今日我當眾說出那些話時，便沒有想過，一定要活著。&rdo;&ldo;我有了金子，有了阿綠，再劃爛這張臉，我就可以有家了。&rdo;……她是認真的她在這裡忙忙碌碌，不過是想記下她現在的美貌，還有她曾有過的華燦生命。她是真的做了毀容和赴死的準備蘭陵王慢慢地抬起頭來。專注於畫中的張綺，沒有察覺到他地到來。她正微蹙著小鼻子，嘟著嘴唇，無比專注地畫著眼前的畫。看著她絕美的小臉，一種讓他窒息的疼痛和恨，同時湧出他的胸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