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王騰地坐了起來。剛剛坐直,他便聽到旁邊傳來一個平靜溫柔的聲音,&ldo;醒了?&rdo;蘭陵王怔怔轉頭。他對上了華服盛裝,刻意打扮過的鄭瑜。望著鄭瑜那張陌生的臉,蘭陵王好一會才低啞地說道:&ldo;是你啊。&rdo;你以為是誰?鄭瑜臉上的笑容一僵。蘭陵王站起來,見自己還穿著新郎服裳,上面酒漬印痕到處都是,當下提步朝外走去。看到他話也不說便要出門,鄭瑜騰地站起,狠狠一咬舌,直到一股腥痛傳來,才溫柔地問道:&ldo;長恭,你去哪裡?&rdo;蘭陵王頭也不回,&ldo;去洗浴。&rdo;鄭瑜輕聲道:&ldo;洗浴在這裡就可以。&rdo;她還是一個女郎,說出這句話,終不免臉紅了紅。蘭陵王卻是絲毫沒有聽出她話中的羞澀,沒有聽出新婚妻子的溫柔和纏綿,依然頭也不回,腳步不停,&ldo;不必了。&rdo;剛剛走到臺階處,只見一個護衛急急趕來,這護衛額頭汗水淋漓,表情緊張。來到蘭陵王面前,他騰地一禮,&ldo;郡王,晉陽急報&rdo;&ldo;什麼急報?&rdo;蘭陵王臉色一白。見那個護衛僵在那裡沒有開口,他上前一步,搶過了他手中的帛片。只是一眼,蘭陵王便僵住了,一陣風吹來,那帛片旋轉著旋轉著飄落在地。鄭瑜心中格登一下,急急走下,彎腰拾起那帛片看去。一行字清楚出現在她眼前,&ldo;屬下萬罪三更時分,南院大火,金屋及左右兩側六間房屋一燒而空,張姬及其婢子阿綠不復得見&rdo;不復得見不復得見鄭瑜倒抽了一口氣,只覺得從頭到尾一陣冰涼。那個惡毒的卑賤之婦,她是故意的,她故意死在自己的大婚之夜,她這是用她的死,來詛咒自己,她這是要讓蘭陵王永遠永遠一想到自己,一想到這場大婚,便想到她的死完了,都完了,她永遠也爭不過,搶不贏了……就在鄭瑜臉白如雪,再也無力支撐著軟倒在地時,突然的,蘭陵王仰天大笑起來。不過笑了兩聲,他便是啕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他一邊緊緊捂著臉。得知情況的方老急急趕來,見到蘭陵王這個模樣,他連忙上前扶住,不停地喚道:&ldo;郡王,郡王?&rdo;他喊得急促,過了一會,蘭陵王突然又笑了起來。明明是在狂笑,那臉上,為何淚如雨下?&ldo;郡王,別這樣,你嚇壞老奴了。&rdo;方老突然跪在他面前,抱著他的雙腿叫道:&ldo;長恭,別難過了,別難過了……&rdo;除了這話,他不知要勸他什麼。蘭陵王還在狂笑。直笑得聲音嘶啞了,他才漸漸止住聲音。他低頭看著方老,淪涼地說道:&ldo;叔,你看到沒?那婦人死了,她用了把火,燒了自己了。哈哈,她可真狠啊,真狠啊……&rdo;看到他如瘋如癲,方老大駭,他扯著嗓子叫道:&ldo;張姬沒死&rdo;這四個字一出,蘭陵王陡然安靜下來。望著蘭陵王,方老認真地說道:&ldo;郡王,也許那火起時,她沒有在房中。你也知道,她很聰慧的,她還總是想走,說不定她是藉機跑了。&rdo;&ldo;跑了?&rdo;&ldo;對,一定是跑了。&rdo;突然的,蘭陵王扯開方老,提步朝外走去。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了後面,是在奔跑。同時,他的嘴裡大叫道:&ldo;備馬,快點備馬&rdo;急吼聲中,他匆匆跳上坐騎。感覺到身上的新郎袍服大是不便,他用力一扯,滋滋聲中,那華貴的袍服被扯成了兩半。順手把袍服一扔,馬鞭一甩,坐騎如風,轉眼間衝出了府門。看到他離去,眾護衛也急急找到坐騎追了出去。蘭陵王府外,看熱鬧的人群還沒有散盡。看到蘭陵王衣衫不整的匆匆跑出,看到兵荒馬亂地跟在他身後的護衛們,有人忍不住問道:&ldo;發生什麼事了?&rdo;&ldo;是啊,發生什麼事了?&rdo;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理會。寂寂寒風中,大敞的院門後,那被寒風吹起又落下的破爛新郎袍服,正如一片黃葉一樣,寒風呼嘯而來時,便在地上打一個旋兒,不過這麼一會功夫,原本光鮮亮麗,華貴雍容的盛裝華服,便沾滿了泥塵。剛剛晉升為蘭陵王妃的鄭氏如失魂木偶般僵硬地走出,她慢慢走到庭院中,慢慢蹲下,輕輕撫摸著那撕成兩半的新郎袍服。直過了許久,她還這麼蹲跪著,還這麼垂著眸,一動不動地跪著,望著那華貴的,代表著她的幸福和美滿,尊貴和榮華的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