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身邊,蘭陵王卻蹙著眉,如果能再晴幾日,就可以離開長安,進入下一個城。他不想這個難得的冬日,在長安這等地方度過。轉過頭,他向身後喝道:&ldo;先進長安城,等晴了就走!&rdo;&ldo;是。&rdo;一入長安,五百鐵騎也放鬆下來。扮成販馬的商戶和護衛的他們,開始扯著嗓子商量著,進了城,到哪處紅樓去快活一下。只是一會,雪越發地下得大了,轉眼間便飄滿了馬車,染白了天和地,更染白了眾人。眾騎的步履更快了。下午時,五百人終於進入了長安城。在那個熟悉庶務的護衛安排下,五百人住進了長安城最大的酒樓之一。當他們用熱水把自己洗得暖暖的,換了一襲乾淨的裳服時,街道已變得潔白一片,行人更是寥寥無幾。一陣吆喝中,眾護衛成群出了酒樓。經過與突厥人那一戰,蘭陵王的這些護衛一個個都肥得流油。便是張綺。現在也成了富人。蘭陵王在殺了那個突厥頭目後,順手把他馬背上的包袱都拿了來,現在扔給張綺在保管,是分屬於蘭陵王個人的財產。那包袱說起來不起眼,裡面卻裝著數不清的珍玩玉器還有黃金,稱起來足足有七八十斤。這些突厥人從武威富戶家中取來的財富,便是周軍得去。也只是會充入國庫,或者成為軍資。蘭陵王部自成立以來,便有制度。於敵寇身上所取財務,四成歸軍士自已,六成充作軍資。幾乎是一夜之間。張綺成了鉅富。當然,這些是蘭陵王的東西,他扔給她,她便收著,可她沒有動用。也不知阿綠怎麼樣了?要不要現在與她聯絡呢?看到她站在閣樓上,望著街道中三三兩兩的人影出神,蘭陵王大步走來。他靠著她,見她耳垂和手指都凍得通紅,唇一抿命令道:&ldo;回去休息吧。&rdo;張綺低聲回道:&ldo;我還想看一會。&rdo;他沒有回答,而是轉身就走。不一會。張綺背上一暖,卻是一件狐裘披上了身。扯過她,仔仔細細地把她從頭到尾都遮住,再把狐裘的繫帶扣緊,蘭陵王牽著她溫暖的手。道:&ldo;走吧。&rdo;&ldo;去哪?&rdo;被他溫柔的舉動弄得恍惚著的張綺怔怔問道。&ldo;隨便走走。&rdo;兩人手牽著手走在街道上。一邊走,張綺一邊時不時地低下頭,看著兩隻相扣的手。他的手指修長有力,形狀完美之極,扣著她的白皙滑嫩的小手,完美得如同雕刻出來的器物。都沒有真實感。兩人便這樣走著,漫步走在飛舞的大雪中。轉眼間,兩人的紗帽上,都堆了厚厚一層,狐裘更是白得不能再白了。張綺側眸,看到蘭陵王襟口處,他只著了兩件中裳。垂下眸,她停下腳步,低聲說道:&ldo;我們回去吧。&rdo;蘭陵王應了一聲,&ldo;好。&rdo;剛要提步,他看到張綺望著一側角落瞪大了眼,不由順眼看去。站在角落的,是大小兩個乞丐。那母親披頭散髮,從鼻樑到口唇處,有一道很深很長的傷口。她衣衫破爛,穿著糙鞋的腳趾露在外面,已凍得紅腫不堪。她正緊緊地摟著一個二三歲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皮包骨頭,凍得奄奄一息了。看著那婦人無助地站在牆角處,蹲跪在那裡,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的孩子,那臉上沒有眼淚,只有一種心死成灰的麻木。蘭陵王唇動了動,從懷中掏出幾枚周國制的五泉正要上前,卻聽到張綺顫著聲音喚道:&ldo;洇姐姐!&rdo;幾乎是突然的,張綺淚流滿面,她喃喃喚道:&ldo;她是洇姐姐,她是張洇!&rdo;說著說著,她急急朝那一大一小的兩個乞丐走去。那一日在陳國皇宮時,陛下設宴,把各大世家的出身不好的姑子賞給周齊兩國來使。張府中,她與張洇都在其例。當時張洇被周國一個老頭選走了的,沒有想到,卻在這裡遇到她,她卻是這番模樣了。張綺一個箭步衝到兩個乞丐面前,在張洇抬起披頭散髮的幹黃的臉,木然地看著她時,張綺瞟了那奄奄一息的小女孩一眼,轉頭看向蘭陵王。她望著蘭陵王,淚流滿面,哽咽著說道:&ldo;救救這個孩子。&rdo;她張著唇,沙啞的,悽然地說道:&ldo;這是我張府時,那個被周國使者選出來的姐姐……&rdo;她說到這裡,張洇驀然抬頭,不敢置信地盯著張綺。張綺還在跟蘭陵王說著話,因為心情激盪,她淚水掩也掩不盡,都模糊了她的視野。直直地看著蘭陵王,她哽聲道:&ldo;當時我與她一道赴選,我沒有被人選中,她卻來到了周地……長恭,阿綺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會有這麼一天,容顏盡毀地被人趕了出來,抱著孩子淪落街頭為乞為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