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眺目望去,透過一根高大的松樹,她看到一個竹屋的屋簷。那便是王七郎所在的竹屋,也不知此時此刻,他與冉閔在說些什麼?在陳容四下張望時,兩個婢女已忙活起來。不一會,一婢笑道:&ldo;女郎,熱湯已備,請淋浴。&rdo;陳容應了一聲,轉過頭來。透著一簾幃帳,白色的蒸氣,正騰騰直上。在陳容跨入浴桶時,她目光轉向一側,呆了呆,她伸手拿過一件冰絲袍,輕輕撫摸著。一個婢女打散她的墨髮,一邊梳理,一邊朝陳容手中的絲袍瞟了一眼,她笑道:&ldo;這絲袍,可是七郎親手送來的。女郎呆會看看合不合身。&rdo;他送來的?陳容呆住了。她垂下雙眸,聲音有點顫抖:&ldo;這是白色的。&rdo;另一個婢女一邊在木桶中灑著梅花辨,一邊笑嘻嘻回道:&ldo;是啊,七郎最喜歡白色了。他曾經說過,這天地間,處處都是髒黑朽臭,只有這衣袍,還白得乾淨。&rdo;陳容喃喃說道:&ldo;還白得乾淨……&rdo;她輕輕摩挲著這雪白的輕袍,喃喃說道:&ldo;是啊,只有這衣袍,才白得乾淨啊。&rdo;一婢說道:&ldo;好了,女郎入桶吧。&rdo;陳容應了一聲,解去內衣,跨入桶中。這熱水,調適得恰恰好。陳容這些日子裡,與冉閔等人輾轉于軍營,哪裡洗過一個乾淨澡?她把身子朝下沉了沉,只留一張臉在外面。滿足地呻吟一聲,陳容笑道:&ldo;這感覺很好。&rdo;兩婢見她滿意,開心地笑了起來。不一會,陳容便換上那絲袍。這時,夜色已深,兩婢一一退去後,她脫去鞋履,鑽入了被塌中。這被子,綿軟舒服,暗香隱隱,連枕頭,也是上等的羊脂玉做成的,只是時值冬日,便在上面蒙了一層白狐皮。陳容把臉貼著這毛茸茸的,溫暖的狐皮,打量了一陣,想道;對了,阮氏的那件狐裘,好象也是這個質地這個毛色的。不同的是,阮氏對那狐裘,珍之重之,都捨不得穿。便是穿上了,哪個婢女不小心碰了一下,便是一頓好打。而這裡,卻把這麼珍貴的皮毛讓人枕著……陳容一想到這裡,不由四下張望。這一張望,她才發現,目光所及之物,無一不高貴難得到了極點。尋常士族人家,這種東西有了一樣,也會把它得緊緊的,當成寶貝。就在陳容張望時,竹門吱呀開啟。一個婢女走了進來。她背對著陳容,在香爐點著香,聞著這香味,陳容忍不住問道:&ldo;這是什麼香?恁地好聞?&rdo;這香,聞起來特高貴。那婢女笑道:&ldo;女郎,這是龍涎香。&rdo;龍涎香?果然是皇室用品。那婢女焚好香後,轉身走出。當她把房門拉開進,回眸看了陳容一眼,掩嘴笑道:&ldo;上一次九公主來府,七郎安置她,也不曾如待女郎這般慎重。&rdo;一夜陳容垂眸不語。轉眼,夜深了。陳容睡在飄蕩著龍涎香的房間中,聽著夜風吹過竹林的疏疏聲,輾轉反側著。如此折騰了大半宿,她實在睡不著了。便披上外袍,慢慢向外走去。剛一動,一個睡在房間角落裡的婢女便恭敬地應道:&ldo;女郎?&rdo;聲音迷糊中帶著睡意。陳容輕聲說道:&ldo;你睡吧。&rdo;&ldo;是。&rdo;外面,依然繁星點點,彎月如勾。陳容扶著樓梯,小心地走了下去。踩著星光,行走在竹林中,走過竹林,數畝桃林隔著小河,與她遙遙相望。想來,如果春天來此,定是很美的。陳容轉過頭,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如此漫無目的地走了一陣後,她腳步一頓。只見前方的糙地上,星光下,一個白衣勝雪的人影,正靜靜地站在那裡,仰望著天空。只是一眼,陳容便認出了,他就是王弘。呆呆地朝他望了一眼,陳容咬了咬牙,悄無聲息地掉頭,準備離開。幾乎是突然的,那清潤的,優美的音線傳來,&ldo;阿容?&rdo;陳容一怔。她慢慢回過身去。那個星光下的人,正在望著她。他的目光如此寧靜,如此悠然,如此平和。陳容低下頭,向他走近。來到他身前五步處時,她朝他福了福。&ldo;坐吧。&rdo;聲音溫柔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