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一邊大笑,一邊朗聲吟唱道:&ldo;予惡乎知悅生之非惑邪?予惡乎知死者不悔其貪生乎?&rdo;漸漸的,那笑聲變成了長嘯。嘯聲沉遠,如歌如泣。陳容聽著聽著,突然看到皇帝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淚水,她連忙低下頭,繼續垂眉斂目。嘯聲漸漸止息。皇帝轉身看向陳容,大袖一揮,清慡地說道:&ldo;走吧,朕帶你到那邊看花去。&rdo;他一手抓過陳容的小手,一把握緊,自顧自地說道:&ldo;好幾年了,都沒有人跟朕聊過莊子了。想當年……&rdo;他剛說到這裡,卻是一呆,轉眼,皇帝哧笑道:&ldo;朕怎麼給忘記了?朕荒唐胡鬧了幾十年,哪有什麼想當年?當年名士們日夜清淡,朕也只能在門外玩耍,偷聽。&rdo;他走得飛快,拖得陳容踉踉蹌蹌的,剛剛走到一片花海中,他又腳步一轉,朝著另一側走去,&ldo;花沒有什麼好看的,還是看魚吧。阿容你不知道,朕前幾日弄來了幾條名貴的魚種,色做五彩,甚是好看。&rdo;他扯著陳容來到湖泊的另一側,這裡有一個小魚塘。皇帝蹲了下來,隨手撿起一根樹枝,便向水裡攪動,&ldo;怎麼睡著了?不行,得給阿容看看。&rdo;一邊說,他一邊攪得歡。陳容蹲在他的身側,安靜地看著池塘中游來游去的魚。皇帝攪了幾下,突然說道:&ldo;你剛才怕了?&rdo;陳容再次一凜。她看到的,是一張歡樂的攪著水底的側臉。想了想,陳容輕聲說道:&ldo;是有點怕。&rdo;頓了頓,她自顧自地說道:&ldo;阿容出身卑寒,時有人一言不合,便怒罵於我。&rdo;她自失一笑,&ldo;阿容膽小慣了。&rdo;&ldo;你膽小?&rdo;皇帝哈哈一笑,道:&ldo;你真膽小,怎麼與王七睡了一晚後,便一身白衣衝入萬軍當中求死?你真膽小,怎麼與冉閔孫衍這等一心抗胡的粗漢子相好?&rdo;他笑聲朗朗,似是不經意地說出這些話。便是說出後,也是笑容滿面。可是陳容,還是有點發冷,手腳也是冰涼。皇帝的聲音一落,陳容便是長嘆一聲,她側過頭,嚮往地看著天上悠然來去的白雲,&ldo;阿容這人,身份低微,心比天高。在遇到王七郎之前,我一心只想找個寒微士子。&rdo;這話一出,皇帝側頭看向她,雙眼亮晶晶地問道:&ldo;為啥?&rdo;陳容嗔了他一眼,&ldo;當人正妻唄。&rdo;她哼哼道:&ldo;阿容發過誓,這一輩子,永遠不叫任何女人做主母&rdo;皇帝瞪大眼。突然的,他&ldo;啪啪&rdo;地鼓起掌來,大叫道:&ldo;好,有志向&rdo;陳容似是被他突然大聲給驚了一下,又給了皇帝一個白眼。在他興致勃勃地盯視中,她繼續說道:&ldo;冉閔啊,當初在南陽時,他向我陳家求親,阿容身份雖然低微,加上一把勁,還是配得上他的。&rdo;她朝著皇帝眨了眨眼,笑嘻嘻地說道:&ldo;陛下不知,他那個南陽陳氏的妾室,本是家族許給他為妻的。嘻嘻,可她敗給了阿容我的欲擒故縱之技下。&rdo;這話一出,皇帝大樂,他鼓掌道:&ldo;好你個阿容,當真,當真,&rdo;他想了想,大叫道:&ldo;當真夠無恥……不過朕喜歡。&rdo;自是知道你會喜歡。陳容在他罵自己無恥時,又拋了一個白眼去。皇帝一連得了她三個白眼,這種白眼,從這個有趣的小婦人這裡得到,倒別有情趣。當下,皇帝回了她一個鬼臉。對上皇帝的鬼臉,陳容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繼續說道:&ldo;那孫衍啊,是阿容在路上識得的,當時他親人都被胡人殺了,自身剛被忠僕救出,阿容給了他一碗飯,激了他幾句,他便把我當親人了。&rdo;只是幾句話,便把她與三個男人之間的關係交待得一清二楚。說完後,她從皇帝手中搶過那樹枝,逗弄起魚兒來。不過這個時候,她的耳朵是豎起來的。很明顯,皇帝突然說出這兩句話,定是聽了什麼閒言閒語,她一個回答不如他意,便後果難說。皇帝抬頭望著天空,發了一陣呆後,慢慢站了起來。他眯著雙眼,望著北方的天空,不知想到了什麼,他負著雙手踱起步來。陳容一邊聽著他的腳步聲,一邊徑自逗著塘中的游魚。皇帝轉悠來轉悠去,嘴裡嘀咕有聲,不過聲音很小,陳容聽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