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死時多大?&rdo;&ldo;二十有九。&rdo;王弘沉默了。他側過頭,看向左側的湖泊,風拂起他的墨髮,久久纏繞。好一會,他低低說道:&ldo;阿容言行多相違,也只有莊周之夢,方能解釋。&rdo;呆立良久,他再次看向陳容,這時,他的眼神已恢復了清澈,平靜。望著她,他慢慢一笑,&ldo;你那次奔赴莫陽城,是知城會陷落,想救我與孫衍?&rdo;陳容點了點頭。他向她伸出手,握著她溫軟的小手時,他微微一笑,雪白的牙齒在陽光下發著光,&ldo;如此說來,阿容令我得生?&rdo;陳容不答。他笑得越發燦爛,明亮,&ldo;如此說來,這建康,這天下,大事變遷,阿容都知曉,我也都能提前知曉了?&rdo;他笑吟吟的,&ldo;光憑這一點,便是一統天下,當個漢高祖,也夠了。&rdo;事實上也是,身逢亂世,陳容這種能力,可謂逆天,落在有心人手中,完全可以把這天下攪得個天翻地覆。要知道,有史以來最厲害的,被那些梟雄奸雄帝王們推上神壇的聖巫道佛,也不過是靈驗了二三件事,便尊榮一生。他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陳容本應驚異,可她就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寧靜,平和,有著對他的全心信任。看著她的王弘,懶洋洋地嘀咕道:&ldo;看來老族長說得不錯,我這人,雖有梟雄之才,卻是婦人之志。若無人逼迫,若無徹骨之疼,這一生,終是個風月閒人。&rdo;他伸手在牙幫處摸了摸,嘿嘿一笑,&ldo;當初老族長一看到我就牙疼,別的家族,確定個繼承人要十年二十年,我呢,不過十歲便被架在了火堆上。嘿嘿,老族長泉下有知,這幾天一定是急得牙痛火腫的。&rdo;感嘆到這時,他又是嘿嘿一笑,牽著陳容的手朝前走去。陳容跟上他,低聲問道:&ldo;你信了?&rdo;她這是廢話,可這句廢話她還非問不可。王弘點了點頭,道:&ldo;便信著罷。&rdo;便信著罷?這是什麼回答?陳容哭笑不得了。就在這時,王弘又嘀咕道:&ldo;若不是得遇阿容,原來我真是福薄命短之人。&rdo;嘀咕到這裡,他把陳容的手緊了緊。陳容側頭朝他看去。她有一種錯覺,似乎自己把來歷跟他說明後,王弘整個人都放鬆了,他本來的氣質便是高遠飄然如仙,這一下,更是飄然若去,再不沾紅塵。一來到臺階上,王弘便指了兩個婢女服侍陳容。在她們的幫助下,陳容細細地洗沐了一番,然後在清雅的薰香中,暈暈睡去。一覺醒來時,紗窗處還是一片明亮,人語聲細細傳來,混在風中,有一種寧靜美好的感覺。陳容把被子掀開,剛剛踏上木履,一個婢女的聲音從外傳來,&ldo;大夫,外面有人求見,見是不見?&rdo;陳容反應過來,問道:&ldo;是你家郎君許他們入內的?&rdo;&ldo;是。&rdo;&ldo;自是要見,進來給我梳妝。&rdo;&ldo;是。&rdo;在婢女的服侍下,陳容依然梳了個婦人髮髻,這才向會客的堂房走去。剛剛走到堂房外,陳容便聽到一個熟悉的,清亮的少年聲音,&ldo;怎麼還沒有來?去,把她叫醒。&rdo;一聽這聲音,陳容便喜道:&ldo;孫衍?&rdo;&ldo;吱呀&rdo;一聲,房門推開,面目依然秀美,卻長高了不少的孫衍大步衝出,他一看到陳容,便朝她上下打量著,看著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一收,不滿地說道:&ldo;怎麼梳了個婦人髮髻?王弘那小子把你弄到手了?你死心塌地的要跟他了?&rdo;他的話一句接一句,還老不客氣,可陳容聽得很高興。他的聲音一落,陳容便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道:&ldo;不過是個髮式,有什麼好在意的?&rdo;&ldo;不過是個髮式?&rdo;&ldo;自然。&rdo;孫衍鬆了一口氣,他大步走到陳容面前。按著她的肩膀,朝著她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番,孫衍清亮的聲音有點沙,&ldo;你,你可安好。&rdo;澀了澀,他有點難以啟齒,&ldo;聽人說,你落到胡人手中了,可安好?&rdo;陳容自是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又給了他好大一個白眼,道:&ldo;當然安好。&rdo;這話一出,孫衍喜笑顏開,連迭聲地說道:&ldo;安好就好,安好就好,安好就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