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微尋思時,冉閔突然睜開了眼。他這眼睜得十分突然,陳微嚇了一跳,不由向後又退出幾步。不過,冉閔瞪著她的眼神有著茫然,隱隱的還有著悲傷。他空洞地望著她身後,低低說道:&ldo;前世因,今世果。那是前世嗎?為何仿若是今世事?&rdo;他重重地閉上了雙眼。陳微小心地走到他面前,低低喚道:&ldo;夫主?&rdo;冉閔震了一下。他慢慢抬頭。以一種洞察的目光看著她,冉閔低聲問道:&ldo;阿微,你家族是準備把你許給我的,可我卻中意了阿容,你恨她嗎?&rdo;陳微怯怯的,溫柔的一笑,說道:&ldo;她是我妹妹啊,我怎麼會恨她?&rdo;頓了頓,她低下頭,柔弱可憐地說道:&ldo;只是有時思量起,會不免有點怨。可我不恨她,真的,我一點也不恨她。她很可憐的,我還有父兄,她連父兄都沒有。&rdo;她急急說著,聲音認真而誠摯,那眼神中的軟弱和悲傷,卻讓人沒來由地替她疼惜:看,她都被害成這個樣子了,還一點也不恨。冉閔盯著她,慢慢一笑,他重新閉上雙眼,喃喃說道:&ldo;我真是愚不可及!&rdo;見他突然罵起自己來,陳微又呆了。她不明白,為什麼冉閔聽了自己這樣的話,不感動,反而罵起他自己來?就在這時,她看到一滴淚水,順著冉閔的眼角流下。冉閔這人殺人無數,剛勇無雙,這世上,誰曾想過他也會流淚?這一下,陳微呆若木雞了。她不敢置信的瞪著他,眨了好幾次眼,才相信他是真地流淚了。冉閔閉著眼,聲音沙啞,&ldo;陳氏是準備把你許我,可彼時婚約未定。阿容她狡黠,趁著我酒醉,用言辭激得我改而娶她。剛剛新婚,我邊奉軍令外出。歸來時,你攔著我的馬,求我納你。那半個月,你曲意奉承,百般溫柔,甚得我的歡心。你言辭裡外,處處都是說阿容的好,可處處都在指她惡毒。恰好這時,我在府門口看到阿容對一個婢女甩了幾鞭子。我在府中時,幾乎所有的女人都在說阿容的不是,只有你處處維護她。可你每一次說過她的好後,我就更厭惡她了。同樣是陳氏的女兒,她行事剛硬,你則行事小意,不管是婢女還是親衛,都說你的好。那次我朝一個女人多看了一眼,你甚至千方百計地勸她給我做妾。&rdo;陳微莫名其妙地瞪著冉閔,聽著他夢囈般的聲音,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冉閔沉默了。直過了許久,他再睜開眼。靜靜地盯著陳微,冉閔的眼神空洞而蒼涼,&ldo;為何直到此時,我才知道只有她是戀我入骨?除她之外,你也罷,別的女人也罷,不過是精於算計,不過是想從我的身上謀得利益罷了。&rdo;陳微聽到這莫名其妙的指控,不由輕輕叫道:&ldo;夫主?&rdo;她的聲音中摻雜了委屈和傷心。媚公卿番外冉閔的夢(完)冉閔沒有理她,他自顧自地站了起來。見到他赤裸精壯,完美得彷彿雕刻出來的軀體,陳微露出一個羞怯的笑容來。冉閔溼淋淋地走出浴池,他拿過毛巾,給自己擦拭著身體,一邊茫茫然地說道:&ldo;明知不曾發生,可一切歷歷在目。真是可笑,我竟是相信了!&rdo;是的,他相信了。不止是他,連陳容也相信了吧?只有眼前這個陳微一無所知,依然在他的面前,偽裝成楚楚可憐的模樣。曾經,他的阿容,用一把火焚燒在他的眼前!而他,卻只是不管不顧,還牽著這個陳微的手轉身離去。那烈火中,她笑得那麼狂,她的心中藏了多少苦?自己畢生在刀山血海里打滾,最是渴望溫柔和真心。可唯一一個痴情痴意對待自己的人,卻給自己逼得自焚了。這人世間滄海桑田,轉瞬生死,好不容易有個人把你看得比她的性命還要重,可自己卻被糊花了眼。他知道,若不是陳微用盡心機地詆譭陳容,他未必不會給陳容證明自己的機會。可那又怎麼樣?做錯事的始終是他!是他毀了她,是他令得她無處容身,是他逼得她沒有退路,是他逼著她用最慘烈的方式結束她的性命,以及,她對他的痴戀。……原來,不是不曾遇到他的虞姬,而是那性格剛烈的虞姬,早在他周圍婦人們的陰謀算計中,給擠兌得沒有活路了!他明明都一直渴望能遇到,一個剛烈痴情,如火一樣的虞姬啊,可他怎麼就給有些人的眼淚迷糊了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