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容回過頭去。她對上的,是一個披頭散髮的背影。那背影仰著頭,把剛才那兩句吟唱了兩遍後,突然放聲長嘯起來。那嘯聲如悲如泣,如歌如哭。陳容正自打量時,馬車外,那個太監恨恨的聲音傳來,&ldo;又是桓府這個瘋子!呸!現在都敢在皇城外唱這些攪亂人心的玩意了……看你還能活幾天!&rdo;那太監的聲音有點尖利,聽起來極為刺耳。陳容聽到他聲音中厭惡,不由驚訝地想道:這兩句詩,根本沒有罵什麼呀!幾乎是陳容這般想著時,只見前方宮門處,衝過來一騎煙塵。那騎士賓士得極快,馬蹄的的,緊張急促。在建康這樣的靡軟之地,便是少年貴族,走路都喜歡由人扶持著的。什麼時候見過這麼急促的馬蹄聲?不由自主的,十數輛馬車同時掀開車簾,詫異地看向那個騎士。那騎士正在朝著那個高歌而去的人影衝去。煙塵如箭,一衝而近。就在陳容不經意看去時,她的雙眼瞬時睜大到了極點!只見那個急衝而出的騎士,在逼近那個放歌的背影時,突然彎弓搭箭,於眾目睽睽之下,於人來人往當中,對上了那人的背心!陳容下意識便想尖叫,她連忙伸手捂著嘴。就在她這個動作做出的同時,馬上騎士已挽彎弓如滿月!&ldo;嗖‐‐&rdo;地一聲!箭走弦驚!尖銳的破空聲中,長箭如閃電般直掠而出,&lso;卟&rso;地一聲,它穩穩地刺中了那個正在高歌的人的背心處!瞬時,血流如線,緩緩而下。……那如瘋如癲,放聲長嘯的人,慢慢站住,慢慢回過頭來。風吹起他的長袍,指起他的亂髮,顯出了一張年青的,五官清朗明秀的臉。這還是一個不足二十五歲的青年。那青年,雙眸明亮之極。他盯著那個朝自己射來冷箭的騎士,慢慢的,他伸手向後,扯出cha在背心上的那支箭。&ldo;卟&rdo;地一聲,鮮血四濺中,那青年把cha在背心上的箭,硬生生給扯了下來。&lso;卟&rso;的鮮血四濺中,四周的馬車裡,傳來了一陣驚惶哭鬧聲。陳容聽到身邊的一輛馬車中,一個三十來歲的貴族縮成一團,他雙袖捂著腦袋,尖聲哭道:&ldo;血!好多血……嗚嗚,我怕血,我好怕血。&rdo;哭聲中,兩個衣裳半解,玉ru露出一半的美婢連忙挪了上去,一個摟頭,一個從背後伸手,便這般抱著他安慰起來。那青年伸手把背上的長箭扯下後,雙眼盯著那騎士,他便這般盯著,盯著,慢慢的,他把那血淋淋的箭頭,這般含到了嘴裡。瞬時,那鮮血淋了他一嘴。在那鮮血淋漓時,四周的貴族們的嗚咽聲,尖叫聲更響了。在這些叫聲中,陳容還聞到了一股臊臭味,她轉頭望去,卻是那個迎接自己的太監,正雙股戰戰著,而他的下裳處,已經變得溼淋淋了,地上,還有一灘水漬。那青年把血淋淋的箭頭含在嘴裡舔了舔,在嚥下幾滴血後,他慢條斯理地把那箭拿了出來。便這般拿著那箭,青年望著那騎士,望著皇城方向,幾乎是突然的,他放聲大笑起來。隨著他的大笑聲,他背上的傷口,血流如注,轉眼,那一襲青裳,已染得溼透。那青年笑得很狂,笑著笑著,他的眼角沁出了兩滴淚水。狂聲大笑了一陣後,那青年叫道:&ldo;只恨那曹阿瞞!只恨那曹阿瞞啊!若不是他與吳蜀兩家火拼,拼盡了我中原血氣!若不是他無德無能,生不出好兒孫,守不住這魏氏江山,又豈會有今日的醃髒天下?又豈會任由這白痴成堆,愚蠢無能的司馬氏統了天下,丟了河山?哈哈哈!&rdo;若說他剛才的歌聲還有著含蓄,現在所說的話,卻是字字句句直指當朝!那騎士臉孔一紅,雙腿一夾,令得坐騎人立而起後,他再次彎弓搭箭。望著那騎士舉向自己的,寒森林的箭頭。那青年笑得更響了,隨著他的大笑,他一頭烏髮在風中四散飄揚,那高大的身軀,也是搖搖晃晃,如玉山將崩。大笑聲中,那青年長嘯一聲,他輕蔑地朝著那騎士翻了一個白眼,叫道:&ldo;豎子!我堂堂桓氏長蘇,你還不配取我的性命!&rdo;狂傲的,輕薄不屑的笑聲中,那青年右手反轉,手中的箭頭,竟是閃電般地刺向自己的胸口。&ldo;卟&rdo;地一聲,血淋淋的箭頭重重地cha在他的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