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寧願相信,陳容是因為愛他,是因為不能嫁給自己而絕望地想要自盡是因為他而絕望地選擇了出家……冉閔低聲說到這裡,大手伸出,他輕輕地撫上她的道姑髮髻,望著望著,他的眼中流出一抹悲傷。慢慢的,冉閔雙唇抿緊,他嘶啞地說道:&ldo;阿容,我……我已想明白,也不會再介意了……待我安排一番,你就離開建康,隨我離去。&rdo;他望著陳容,撫著她白嫩的小臉,認真地說道:&ldo;你仍然會是我的妻&rdo;在吐出這一句話後,他如釋重負。他望向陳容的眼神中,瀰漫著溫柔。他雙臂一伸,把陳容重重地摟入懷中。他緊緊地抱著她,閉上雙眼,低啞地說道:&ldo;阿容,與我在一起吧。&rdo;求你了這一次,他吐出的話中,帶了一絲請求,一絲隱藏的脆弱。甚至,他閉上雙眼的俊臉,還流露出了一抹害怕。他在害怕陳容的拒絕,在害怕陳容會毫不留情地吐出讓他心寒的殘酷事實。陳容哪曾見過這樣的冉閔?她哪裡想得到,有一天,這個驕傲的,不可一世的,這個強悍的,殺人如麻的男人,會用這樣溫柔中帶著請求的語氣跟她說話?她哪裡想得到,有一天,這個上一世看著她死去的男人,會求她嫁給他?陳容呆住了。她完完全全呆住了。縱是兩世為人,縱使曾經夢囈過無數次,她也萬萬不曾想到,有一天,冉閔會真地愛上她……在她帶著記憶,帶著刺,帶著惡毒和痛苦來到他身邊時,會真地中了她的毒她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因此,直到被這個男人摟在懷中,她還是呆若木雞著。陳容哪裡知道,便是上一世,這個男人決絕地看著她死去後,開始時還沒有感覺,可在他稱了帝后,在那段風雨飄搖,高處不勝寒的歲月中,他曾無數次夢到了她,他曾無數次從那場大火中驚醒,他曾無數次看到她那雙充滿了愛意和渴望的眼神,在他身邊的女人,如走馬燈一樣換了一個又一個後,他會不自由主地望著那些撒嬌獻媚的婦人,暗暗想著:這世上,怕是不會再有那麼一個愚蠢的,毫無保留地去愛他的女人了……在他走投無路,像條狗一樣被鮮卑胡人拖著遊街時,他曾閃過一抹那樣的念頭:這一世,他讓天下的晉人和胡人都記住了他,他讓史冊丹青上書下了自己的名字,他也得到過那麼一個婦人毫不保留地愛慕,也算是值了。這世上的事從來如此,年輕時,你漫不經心錯過的人,漫不經心厭棄的人,卻在年老時,在經歷了世事滄桑後,一再地出現在你的記憶中。它時刻提醒著你的愚蠢,告訴你曾經錯過什麼。更何況,被一個人深深愛著,如痴如狂地愛著,是那麼的可遇不可求……也許年輕時,春風得意時會厭惡這種廝纏,可年老了,或失敗了,經歷太多了,有一天四下環顧,發現身邊再也沒有一個可以親近,再也沒有一個願意愛你,為你犧牲奉獻的人時,那種悔恨和記憶,會日日夜夜的吞噬你的心靈,會日日夜夜進入你的夢鄉,讓你重溫那段記憶,讓你在夢中或怒或笑,醒後淚流滿面。正因為如此,千百年來,那些智者們總是告訴世人,老年人能做到不要悔就夠了。冉閔抱著陳容,下意識中,他把她的臉壓在自己的胸口上,他沒有低頭看她的臉,也不讓她抬頭看他的表情。明明來的時候,他只是想弄清當日發生的事,只是想把心頭的那條毒蛇拔去後,再揮揮衣袖離開的。可是,他自己也想不到,明明事情還沒有弄清楚,明明話也才說了那麼幾句,他便向這個婦人提出了這樣的要求。他就什麼也不想知道了,什麼也不想再問了。他就只想讓以前的事徹底過去,只想這麼帶著她離開。……他只是想與那次在軍營時一樣,他一個眼神,她就明白他的心思,他一個動作,她就已經跟上。她能在緊急時策著馬,一步不落地跟在他身邊,彷彿本是他身邊的鐵血親衛。她更能在他疲憊時,為他軟語解愁,在他豪情萬千時,臥在他的懷中,與他放馬遨遊,縱嘯風雲。那樣的相處,雖然短暫,可他第一次感覺到,有一個人不離不棄,生死相隨地伴著,有一個人這麼瞭解著自己,關愛著自己,會是這般踏實滿足。她,是他的虞姬啊奉上四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