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那飛簷黃瓦,高牆森寒,那殿宇華堂,無處不充斥著一種至高至貴的肅穆。二郎直覺得,便是最胡鬧的人,只怕進了這個地方,也得壓了性子縮了手腳。難道他父母當年忙不迭地跑了。一望無際的漢白玉階梯兩側,是一動不動的持槍侍衛。到得這時,那太監直在前面,雲慶避過二郎,自己走在最後面,三人肅穆的朝著前方的殿堂走去。穿過階梯,三人拐過一道長長的走廓,來到了一個看起來頗為樸實的小院裡。示意雲慶侯在外面後,那太監領著二郎進了這個小院。不一會,那太監上前一步,恭敬地說道:&ldo;稟陛下,人帶來了。&rdo;這太監的聲音一落,那小院裡一陣腳步聲傳開,然後,一個宮女安靜輕柔的聲音傳來,&ldo;陛下說。讓他進來。&rdo;&ldo;是。&rdo;太監退後一步,朝著二郎行了一禮,&ldo;郎君,陛下要見你。&rdo;二郎點了點頭,提步朝上面走去。一入廂房,便是一層層飄飛的紗幃,幾個美麗的宮女低眉斂目地站在那裡,見他進來,一個年長些的宮女迎著他穿過紗幃,來到了一個正殿中。殿中,擺著一個大大的榻,此刻那榻上正倚坐著一個老人。老人鬚髮花白,人瘦得不成樣,一雙眼睛深深的陷入了眼窩中,整個人透出一種生命走到了近頭的死氣。饒是如此,老人的身上還是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威嚴,而且,從他的面目看來,這老人年輕時也是一美男子。二郎本來聰明,也不需那宮女指點,已朝著老人跪倒在地,喚道:&ldo;庶民劉慶見過陛下,陛下萬歲!&rdo;他這&lso;庶民劉元&rso;四字一出,正緩慢地轉頭看向他的垂暮老人,臉上閃過了一抹痛苦和難堪。他顫聲說道:&ldo;孩子,起來。&rdo;二郎站起來後,皇帝又喚道:&ldo;孩子,靠近來。&rdo;二郎應聲靠近。他來到老人榻前時,老人顫巍巍地握上了他的手。抬頭打量著二郎,老人閉了閉眼,&ldo;你與你母親,可真是像啊……&rdo;老人雖然只與盧縈打過一次照面,可那照面印象太過深刻,直到現在他還能想起當年那個意氣風發,胡作非為的盧文。老人怔怔地看著二郎,看著看著,他的眼中隱有淚光,&ldo;孩子,你父親,這些年可過得好?&rdo;二郎點了點頭,清脆地應道:&ldo;父親過得好著呢,他與母親經常拋下我與哥哥,四下去玩。&rdo;二郎的話有點孩子氣,老人不由笑了出來。不過他這一笑,便又咳嗽起來。一直咳得都嗆了氣,在宮女急急過來時,二郎已扶著老人,在他的背上輕輕拍了起來。慢慢的,老人停止了咳嗽,他側頭看向二郎,啞聲道:&ldo;孩子,喚我爺爺。&rdo;二郎從善如流,清脆地喚道:&ldo;爺爺。&rdo;&ldo;誒,好孩子。&rdo;老人輕輕地說道:&ldo;孩子,你父親他現在長什麼樣了?胖了還是瘦了?&rdo;說到這裡,老人出了一會神,似是在回想當年劉疆的模樣。想著想著,他眼角流下了一滴淚水,&ldo;孩子,你爺爺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人便是你父親……你父親自幼便是太子,素有才智,爺爺我卻……孩子,你父親可有怨過爺爺?&rdo;二郎遲疑了一會,低聲說道:&ldo;父親說,陛下心中只有陰後之子,他做得最好也是多餘,他以前是恨過,不過有了母親後,他也懶得恨了。&rdo;二郎這話一出,老人大慟……因他情緒太過激動,又撐在榻上咳嗽起來。聽著老人上氣不接下氣的咳嗽聲,幾個宮女太監一窩蜂圍了上來。可他們拍的拍按的按,老人咳嗽聲卻越發嘶心裂肺了。當下,一太監急急叫道:&ldo;快去請太醫,快去請太醫!&rdo;於這兵荒馬亂中,二郎被眾人擠到了一旁。直到太醫過來給老人醫治,都沒有人留意於他。二郎靜靜地站在角落,他看著咳得血都出來了的老人,心中想道:我這樣說好象重了些,萬一把他就這樣氣得死了,父親肯定會怪我。在入宮之前,二郎便想,要好好替父親和奶奶出一口惡氣,要讓皇帝傷一傷心。不過他沒有想到,他還沒有怎麼說話呢,怎麼就把皇帝激成這樣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昏昏沉沉的陛下說了一句,&ldo;讓他,留在宮中……&rdo;丟下這幾個字後,老人便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