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允等人退了下去。當他們的腳步聲漸漸不可聞時,劉疆轉過身來。因站得太久,夜間的露珠都染上了他的髮鬢,令得這個強橫不可一世的男人,因那一點點露珠的晶瑩反光,彷彿發染白霜,平添了幾分說不出的滄桑和孤寂。不知不覺中,盧縈眼睛又紅了,她從懷中掏出手帕,抬手拭向他額側的露珠。她的手剛剛靠近他的髮鬢,劉疆突然手一伸,啪地一下把她的手拍了下來。因動作過猛,握在盧縈手中的手帕給他打落在地,飄飛到了糙叢中。盧縈慢慢彎腰,她撿起那手帕,再舉起手,又一次拭向他額側的白霜。這時的她,薄唇抿緊幾成一線,昏暗的,幾乎看不清面目的夜色下,她的眼中隱隱有淚光在浮動。再一次,她的手帕按在他的鬢角時,他重重一拍,把她的手又打落下去。盧縈低下頭,她看著那塊被夜風吹得遠遠飄開的手帕,突然的,她慢慢滑落下來。她軟倒在他腿前,伸出雙臂,盧縈抱著了他的雙腿。她緊緊地抱著他,她把臉埋在他的雙膝間。因用力過猛,她擠在他膝上的臉孔都有點變形了。這般緊緊的,緊緊地摟著,盧縈嘶啞地開了口,&ldo;阿疆,我歡喜你,我很早很早前就歡喜上你了。&rdo;她說到這裡,黑暗中,似乎有劉疆哧之以鼻的屑笑聲傳來。盧縈緊緊貼著他的小腿,感覺到那肌rou的強勁和溫熱,她啞著聲音繼續說道:&ldo;可是阿疆,我拿什麼來愛你?&rdo;隱約的光亮中,她的淚水一滴一滴地順著他的下服流下,那淚水直浸溼了裳,直浸溼了他的小腿,直是一滴一滴地落入糙叢中,再不復見。沙啞著,盧縈的聲音哽咽中帶著幾分固有的清冷,&ldo;阿疆,你說我有什麼?盧縈也罷,盧文也罷,她有什麼?她沒有家世,沒有靠山,沒有人脈,沒有金錢,她那麼驕傲,卻又那麼貧窮。她的心上人是這個世間最為尊貴的男兒,她的心上人整個天下的女人都想靠近,她的心上人天下的世家都想巴結,她的心上人光是站在那裡,便能令得所有想接近他的人,都變得卑微……她原本低賤如泥,卻因沾上了這世間獨一無二的權貴,才一步步有了今日的榮光。可這些榮光是她的心上人所賜啊!若她不為自己做些什麼,不為自己多經營一點,是不是有一日她的心上人歡喜上了別的女人後,她又變回了泥土?&rdo;她伏在他足下,啞著聲音,流著淚,卻清冷而又平靜地說道:&ldo;阿疆,我歡喜你,很歡喜很歡喜。我也知道你歡喜我,很歡喜很歡喜……所以,請允許阿文自私一點,允許她永遠保持一份驕傲,允許她有一日被你所棄之後,依然是那個你曾經愛過,心痛過,並珍惜過的盧文。她雖年老,姿色不再,卻依然從容驕傲,她從泥土中爬起來後,便是死,也不再跌落到泥土中。她依然來去從容,依然談笑風流,依然富貴,依然自信,依然想風光時,便能風光!&rdo;第二天盧縈低下頭,隔著衣裳輕輕摩挲他的足背,低低地繼續說道:&ldo;阿疆,你歡喜過的那個獨一無二的盧文啊,能不能讓她直到老死時,還是獨一無二的?能不能直到她一無所有了,還倨傲如同王侯?阿疆,被你這樣的男人愛過的盧文,若是有一日你不再要她時,一無所有的她只能卑微地向你哀求乞憐,她連腰也挺不直了,笑容中除了淚水就只有諂媚。這樣的她,難道不是對你曾經給出過的愛寵的一種褻瀆?&rdo;她伏在他足前,慢慢抬起頭來,遠處飄來的一點點火把光中,她雙眸明亮如星,淚水成了那星光邊點綴的珍珠,&ldo;阿疆,請允許不管世事如何變化,你的盧文,永遠能做到自在從容!&rdo;她看向他的目光華美明燦如這盛滿著繁星的夜空,&ldo;阿疆,請允許你的阿縈驕傲!&rdo;劉疆低著頭看著她。他認真地盯著她,似是若有所思。黑暗中,他那目光隨著盧縈的傾訴,終於不再那麼孤寒可怕。直過了許久許久,他慢慢彎下腰來。提起盧縈,令她站直後,他把她摟在懷中。仰頭看著下面黑沉黑沉的樹林深處,突然的,他低嘆出聲。他的嘆息聲隨風而起,慢慢彌散開來。感覺到他的掙扎,盧縈也不再開口,她只是緊緊地抱著這個男人,讓行動告訴他,她對他的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