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路,他的表現都很尋常。很平靜,弗兒指著糙糙把馮宛的屍身埋著的糙堆,還不曾開口,他突然衝了上去。他跪在地上,渾然不顧自己一襲官袍,不顧自己朝庭大員的形像。只是低著頭,一聲不吭地挖著那糙堆。弗兒幾次上前,幾次想要幫忙。不知怎麼的,看到他那白著的臉,卻怎麼也移不動腳步。不過一刻鐘,屍體已經開始腐爛,面目被蟻蟲咬得全非的馮宛出現在趙俊面前。像是被驚嚇了一樣,趙俊僵住了。他一動不動的,像根木頭一樣跪在那裡,要不是還有呼吸,弗兒幾乎以為他已化成了雕像。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弗兒害怕得忍不住向後退去時,突然間,趙俊啕啕大哭起來。他淚如雨下,竟是瘋狂的,不管不顧地撲上去抱出了馮宛的屍身,嘶啞地喚道:&ldo;宛娘,宛娘,宛娘……&rdo;他那樣一聲又一聲,一句又一句的叫著,喚著,那般的聲嘶力竭,那般的痛苦,不知怎麼的,讓弗兒直寒冷得牙齒打顫。幾乎是下意識的,她低頭看向腳旁的一塊石頭。不過只是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因為她知道,不遠處,還有四個護衛守著。趙俊如瘋如癲的嘶吼著,直到筋疲力盡,他才僵硬地放下屍身,一瞬不瞬地低頭看著她。明明那青白腐爛的屍身讓人一看就作嘔,明明那臭味燻得人無法呼吸,他就是看的認真,彷彿在他的眼中,那殘破醜惡的臉還是那般溫婉秀麗。望著這樣的趙俊,弗兒第一次發現。原來郎主竟是愛著夫人的,她也是第一次感覺到那刻骨的寒意,那讓她打從心底便恐懼的寒意!直過了一二個時辰後,趙俊才渾渾噩噩地站起,然後,她聽到他面無表情地說道:&ldo;把夫人的屍身收起來,送回臨豐安葬。&rdo;臨豐,是趙俊的老家,他的父母便葬在那裡。便站在那裡,似乎哭得太多。似乎情緒已經恢復過來的趙俊,看著護衛們把馮宛的屍身搬走,看著那馬車漸漸消失在眼前。在趙俊急切中,甚至有點焦慮的眼神中,馮宛垂下雙眸,好一會,她輕聲說道:&ldo;我已見過大公主了。&rdo;一語吐出,趙俊驚得向後退出一步,他急聲道:&ldo;你見過?&rdo;他朝著馮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見她無恙,大大鬆了一口氣,然後偏過頭看向日光,此刻太陽剛剛掛上中天。馮宛點頭說道:&ldo;是,見過了.就在剛才,弗兒和另外二個宮婢。都被她打傷了,現在大夫還在裡面給弗兒治傷。&rdo;趙俊歡喜地回道:&ldo;甚好甚好!&rdo;一句話落地,他對上了馮宛靜靜看來的目光,四目相對,馮宛隨意地問道:&ldo;夫主是什麼時候知道此事的?&rdo;她問得隨意而輕快,趙俊想也不想便回道:&ldo;不就是剛才……&rdo;剛說到這裡,他便是一啞。馮宛似是沒有發現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她靜靜地說道:&ldo;今天我運氣很好,沒有上慣常坐的那馬車。&rdo;說到這裡,她瞟了趙俊一眼,這一眼,寧靜如昔,然,也洞明如昔,彷彿一切她都知道。趙俊呆怔地看著她,一時心潮起伏,思緒混亂無比。馮宛用這種洞若觀火的目光再次瞟了趙俊一眼,就在馬車中。朝他盈盈一福,溫柔地說道:&ldo;夫主的好意,宛娘領受了。&rdo;她輕喝道。馬車駛動。直過了好一會,趙俊還在呆呆的看著馮宛離開的方向。馬車駛出了趙府。一直過了良久,馮宛才回過頭來。她看著陽光下,趙府那有點沉黯的門牌,暗暗想道:有所謂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對我,並不是沒有絲毫情義……只是,也就那麼多罷了。她收回了目光。馬車轉眼間便來到了衛將軍府。這裡馮宛是來過,不過一直以來。她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並不曾好好觀賞過。當然,這次也會是一樣。也不知過了多久,沉於自己思緒中的馮宛,聽到一陣嘻笑聲和歡呼聲隱隱傳來。見馬車停下,她一邊走下馬車。一邊看向那聲音傳來處,微笑道:&ldo;將軍府來了客人啊?&rdo;一個衛府的僕人正匆匆迎來。見到馮宛,他怔了怔,轉眼想起了她的身份,馬上殷勤地笑道:&ldo;馮夫人來了?小的這就去報告我家將軍。&rdo;馮宛見他識得自己,朝那聲音傳來處眺了眺,笑道:&ldo;今兒好生熱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