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種說不出的孤寂，彷彿遺世獨立，彷彿無依無靠，彷彿開天闢地以來，只有他一人，沒有伴侶，沒有親人，有的只是算計、孤獨和是非……這樣的他，與前幾天在都城時的意氣風發，何止是天差地別？陡然，馮宛心中一酸，輕輕走了進去。來到他身後，她輕輕跪坐下來，低聲喚道：&ldo;子揚？&rdo;一連喚了幾聲，衛子揚才被驚醒，回過頭來看向她。看著他深邃的眉眼，馮宛低聲道：&ldo;你，你為什麼會回來？&rdo;如他這麼驕傲的人，被她一個婦人毫不留情地拒絕，為什麼還會回來？明明就要登基了，明明每走一天，都城的局勢便會多一分不可測的變化，為什麼他卻不管不顧，寧願陪著她走向遠方？她的眼波如水。衛子揚靜靜地看著她。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時，衛子揚嘶啞地道：&ldo;你不是喜歡嗎？&rdo;&ldo;啊？&rdo;馮宛張著嘴，好一會兒才囁嚅道：&ldo;可是，你與我不同。&rdo;&ldo;沒什麼不同。&rdo;他轉過頭看向天邊，淡淡道，&ldo;你不喜歡都城，不喜歡當那什麼皇后，那不當就是。我們一道離開都城，回到你喜歡的建康。&rdo;許久，馮宛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她瞭解他，自是知道，他這番話並不是欲擒故縱，他是真的這麼想，便這麼做了。搖了搖頭，馮宛的眼眶酸澀得發脹。她低下頭，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ldo;可你不是要做皇帝的嗎？&rdo;衛子揚瞟了她一眼，&ldo;皇帝那位置也不過如此，當不當無所謂。&rdo;他轉身朝外走去。馮宛連忙站起來，亦步亦趨地跟著他，望著他的背影，淚盈滿眶。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建康那風流荒唐的地方，絕對容不下絕美豔魅的衛子揚。他這種長相，這種風姿，走到哪裡都得不到安寧，除非高高在上。傻瓜般跟著他走了幾十步，馮宛啞聲道：&ldo;可是，可是，你不可以放棄那位置的！&rdo;衛子揚腳步一頓。他回頭看向她，嘲弄地道：&ldo;那位置我不可以放棄，你卻可以？&rdo;&ldo;我當然可以！&rdo;馮宛堅定道。衛子揚盯著她的臉，好一會兒，仰頭看向變得黑沉的天空，嘶啞地道：&ldo;你處心積慮，把我放上那位置，卻是覺得我適合？而你自己不適合，你便計劃著離開，一次又一次，不顧我苦苦相求、三番四次地尋找？&rdo;他笑了笑，溫雅而安靜地道：&ldo;阿宛，你是個無情的人。&rdo;馮宛側過頭去。無情的人嗎？也許是吧。瞟了她一眼，衛子揚說道：&ldo;阿宛你不必覺得愧疚，我此番決定與你一道離開&rdo;瞟了她一眼，衛子揚說道：&ldo;阿宛你不必覺得愧疚，我此番決定與你一道離開，是經過深思的。&rdo;他聲音放緩，平靜地說道：&ldo;自進入都城以來，雖然是高高在上，可每日裡量盤算，應對計算，著實讓人疲憊。我這陣子，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那日子那裡及得上以前快活？&rdo;他嘲弄地一笑，&ldo;我想明白了，既然我不快活，你也不相信我，那我隨你離便是。天南地北，四處流浪都可以。&rdo;見馮宛傻傻地看著自己，他冷笑道：&ldo;不相信？隨便你。&rdo;他大步離開。這一晚，馮宛一直沒有入睡，她回想著衛子揚所說的每一句話，回想著他看她的每一個眼神，琢磨著他這樣不管不顧地離開後，都城會出現的情況。想著多年後，他，還有他與自己的孩子，會對自己說的話。胡思亂想了一整夜，第二天哪裡還有精神？無精打采中，第四天過去了。第五天過去了，第六天也過去了。這六天中，不只是衛子揚，便是他的親衛們，都變得很安靜。沒有人議論都城的事，也沒有人提到，衛子揚拋棄即將到手的帝位，這般跟著一個婦人遠走天涯，該是不該。便是一向多言的曾秀、吳君等人，這時也安靜下來。他們只是跟在衛子揚和馮宛的身後，彷彿從心裡接受了他們所作的任何一個決定。轉眼，第七天到來了。中午來了一場陣雨：把大地一洗而清後，便悄無聲息地收了回去，只留下掛在天邊的那道彩虹：馮宛仰著頭，怔怔地看著那天空。這時，一個腳步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