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宛有孕?趙俊目送著馮宛離去的背影,薄唇抿成一線,緊緊的。明月漸上柳梢頭。馮宛讀了一會書後,把書簡放下,側過頭,看著窗外明月鋪灑的大地。月光淺淡中,她雍容挺直的身影,宛如千古不變的岩石,平穩中,透著亙古的自在。弗兒站在角落處,似是看出了神。好一會,她低下頭來,望著自己削瘦的陰影。弗兒的唇咬了又咬,咬了又咬。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走到馮宛身後,跪在地上,她怯怯的聲音傳來,&ldo;夫人,那粥裡的毒,應是野兒下的。&rdo;野兒,是服侍眉娘和絹兒兩人的婢女。馮宛慢慢回頭。燈火下,她秋波如水,詫異地看著弗兒,馮宛輕緩地問道:&ldo;何出此言?&rdo;這語氣中,聽不到半點緊張,或者說,半點在意。弗兒忍不住抬起頭來,狐疑地看了馮宛一眼,對上黑暗中她幽亮幽亮的雙眸,弗兒嚇得連忙低下頭來。馮宛雖然不在意,可她話說到這個份上,那弗兒還是要把自己的觀察所得說一說的。咬緊唇,弗兒壓低聲音說道:&ldo;剛開始煮粥時,野兒來過一次,奴看到她在煮粥的陶鍋旁停留了一會。&rdo;說到這裡,弗兒細細分析道:&ldo;煮粥前後,接觸過粥的只有我,左兒,還有野兒。嫵娘是左兒的主子,她不敢也不可能做出對嫵娘不利的事。我是夫人的人,沒有夫人的命令,我不會出手,只能是那野兒。還有夫人,你說過不再追查後,眉娘還笑了。弗兒以為,野兒就是眉娘派來的,她把郎主留在房中,便是不想讓人生疑。&rdo;這一番話,分析得條條是道,不管是各人的立場,還是動機,都看得很準。月光下,這個瘦弱的,老實巴結(交?)的女孩子,一邊說,一邊抬著頭,用她那雙憨厚得樸實,又透著精靈的眼睛看著馮宛。特別是馮宛看來時,她的眼神純粹乾淨得毫無塵垢。彷彿,馮宛在她看來,便是她的天,便是她效忠一生的主子,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欺瞞於她。弗兒這是在表現她自己。特別是那句&lso;我是夫人的人,沒有夫人的命令,我不會出手&rso;的話,更是在非常直接地表明瞭她的立場。她要告訴馮宛,她這人既聰明,又忠實。便有點小小的心事,那也是聰明人都有的。這樣的弗兒啊,在前世她忙得喘不過氣來時,確是最好的幫手。她總是一次又一次,完美地完成她交付的事情。她總是知道她想要什麼,所言所行,無不貼心。想當初,她曾因為弗兒是緊跟在馮芸後來到趙府的,而起過疑心。可這疑心也罷,不安也罷,都在那日復一日的相處中,給遺忘了,放鬆了。前世的這個時候,她是樂意用一些錢財,來換取弗兒的忠心的。畢竟,這麼聰明貼心又能幹的婢女,並不好找是不是?馮宛怔忡一會,收起胡思亂想的心思。她低下頭,任由一絡碎髮垂在額前,低而溫柔地說道:&ldo;你說得有理。&rdo;得到馮宛的肯定,弗兒雙眼大亮,一張瘦弱的臉上瞬時容光煥發。馮宛聲音淡淡地交待道:&ldo;不過這事已經過去了,你剛才所說的話,不可再提。&rdo;弗兒歡喜的聲音傳來,&ldo;是,是,夫人想得周到。&rdo;頓了頓,弗兒哼道:&ldo;嫵娘對夫人你數度不敬,這失了孩子,也算是報應。&rdo;這話她說得流暢,一邊說,一邊小心地朝馮宛看來。果然,馮宛神色淡淡,既不教訓她,也不否定。她只是說了一句,&ldo;晚了,歇息吧。&rdo;&ldo;是。&rdo;弗兒連忙上前,幫助馮宛解下外袍,服侍她上了塌。直到她睡下,弗兒把幃帳放下,把燭火吹熄,才慢慢向外間退去。房中塌上,馮宛輕細的呼吸聲,漸轉為鼾聲。聽著細鼾聲,弗兒伸袖拭了拭額頭並不存在的汗水,心下鬆了一口大氣:總算讓夫人不再惱了。左兒走時,夫人所說的那番話,弗兒這陣子是越想越心驚,越想越害怕。這種驚慌讓她覺得,再不在夫人面前挽回些什麼,她只怕會步左兒的後路。第二天是個大晴天。捷報頻傳,天空放晴,實在是讓人放鬆的大好良機。一大早,馮宛便被趙俊拉著上了馬車。不過這一次上馬車的不止她一個,除了還需要清養的嫵娘,眉娘和絹兒,弗兒野兒也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