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洛苦惱起來。她看了一眼場中眾公子,四公子是緊盯著她,一臉不善地朝她上下打量,那秦公子也在審視她,表情中略略帶著好奇。衛洛只是略一尋思,便衝著眾公子雙手一叉,朗聲回道:&ldo;小兒無能。&rdo;無能?她居然說自己無能!一時之間,眾公子盡皆愕然,連那幾個沒有理會她的公子也看向了她,涇陵公子亦略略抬頭。衛洛睜大一雙杏眼,朗聲說道:&ldo;和姜公主狠毒殘暴,令得晉為世人所笑,所厭!誅殺此女,一能揚晉侯之公正,二能令天下有識之士歸心。料和姬之貴,和沉公之能,也知&lso;能存大義親亦可滅&rso;之至理!公子此舉上應天意下合人心,與小兒本無干系,又何須小兒有能?&rdo;這一番話,衛洛當真說得擲地有聲。她剛一說完,涇陵公子便雙掌一合,啪啪兩聲鼓起掌來。掌聲中,他朝衛洛讚許地點了點頭,道:&ldo;善!且退。&rdo;&ldo;諾。&rdo;衛洛應聲退下,回到原處跪坐好。涇陵公子轉過頭,先是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四公子,然後轉向秦公子說道:&ldo;和姜惡毒,我替父誅之亦是常事。此小事何勞衍公子相問?&rdo;他說到這裡,舉起手中的酒斟朝眾公子一舉,笑聲疏懶,&ldo;夕陽欲下,華辰剛始,諸位,飲勝!&rdo;他仰頭把斟中酒一喝而盡。涇陵公子的威懾果然是華辰剛始。最後一縷殘陽開始沉入天際,紅透了半邊天空的豔色開始洗去,淡去,漸漸的只留下一抹而開的縷縷紅絲。幾乎是涇陵公子的聲音落地,便是無數火把同時點起。騰騰燃燒的火把光中,一隊宮樂者吹笙,弄竽,敲鼓,吹xiao,迤邐而來。幾乎是片刻間,眾公子所坐的糙地上,已是百點火光同亮,數十舞姬同時翩然而至。舞姬們穿著類似裙子的袍服,玉腿光裸,腳踝上繫著銅鈴,隨著她們的腰肢扭動,那鈴聲悠然響起,節奏分明而輕快。在舞姬們的兩側,是兩隊手持榻,抬著幾,捧著食盒的侍婢,這些侍婢足有上百,如蝴蝶一般穿行而來。居然這麼大的陣勢!眾公子面面相覷,同時轉頭看向涇陵公子。在他們的愕然注目中,涇陵公子慵懶地站了起來,他沒有戴冠,只是以玉束髮,隨著他這一站起,青絲如雲一樣披洩在他寬闊的肩膀上,黑髮,黑袍,山稜般的五官上帶著懶懶的笑。這一切,竟顯得無比的華麗。是的,是華麗,一種天生富貴而衍生的華麗。涇陵公子手持著四方青樽,臉上淺淺而笑,他目視著眾公子,朗朗笑道:&ldo;華辰美景,難得有遠客相宴。涇陵不才,特備酒宴歌姬湊樂。&rdo;他說到這裡,略頓了頓,語氣加重了一分,&ldo;然,酒和美人又豈能顯出我輩風采?太子衍乃秦侯最重之人,我四兄,五兄亦有不凡之才。因此,我特在此廣設榻幾,相請各位公子相隨的賢士食客就坐。今我晉之才識之士,與秦之才識之士,也可一較高低。&rdo;他朗朗笑著,侃侃而談,眾公子還沒有反應過來,便發現自己的身後坐滿了賢士食客,轉眼間,剛才小小的宴酒談笑之所,變成了人聲鼎沸地論辯之地。論辯,是時人的習慣,上至貴公子,下至賤民,人人所好。這天地衍生,大道有一,然,小道卻在何方?每一個人都有太多的疑問想弄清楚。他們如同初生的孩童,對天地,對國家,對自身,對具體而微的疾病,習俗,乃至飲食,都充滿著好奇和求知慾。他們需要用爭辯來確立自己認知的正確與否。因此,對於論辯幾位秦人是一點也不陌生,可涇陵公子居然說也不說一聲便自顧地展開,這也末免太目中無人!秦公子贏衍杏眼微眯,細細地打量著涇陵公子,一種隱隱的不安開始浮現。如這樣的貴公子出行,他們身邊的賢士食客是不會少的,每逢宴席也是會跟隨的。因此涇陵公子雖然說得很突然,那些食客們卻早就在別處安置,一叫便到。出乎衛洛意外的是,一直到六位秦使和二位公子的賢士食客劍師們都到齊了,涇陵公子屬下的食客才緩緩入席。坐在涇陵公子身後的食客,不過三人!而且,無一人是為世所知的名賢。眾人看著涇陵公子身後,看著那三個食客,他們在發現涇陵公子並沒有空的榻幾,也就是他那一方並不會再有賢士入席時,臉色都有點不好‐‐這涇陵公子實是目中無人!他突然說是開席論辯,卻又只要三個無名之輩參與!這,這實在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