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十分沙啞,無力,緩慢。可是他是齊侯!本來殿中被衛洛說得頗為羞愧的眾人,又昂起頭盯向了衛洛。衛洛感覺到,坐在她前面的義信君身軀一緊!有一股冰寒和殺氣在他身上瀰漫。衛洛明白了。一直對義信君珍之寵之信之的齊侯,突然之間倒向了公子秩那一邊,因此才比得義信君把自己喚了來,才有了這一場會審。當下,她溫柔地低下頭來,朝著義信君一笑。不過義信君背對著她,並不能感覺到她的溫柔。衛洛抬起頭來,再次朝著齊侯盈盈一福,仰頭,脆聲問道:&ldo;君侯以為,若齊地無妾,楚便不攻齊麼?君侯以為,楚王明知妾是義信君兩城相換而來,卻只帶了百名處女,便欲向義信君索要於妾。楚王是真心想索了妾去麼?當時,如妾沒有假死,楚使向義信君,向君侯索妾,君侯便能同意麼?堂堂齊姜,便連一婦人也守不住麼?竟容得楚人想要就要,如入自家後苑,如喚自家奴婢麼?&rdo;沉默!無比的沉默!許久許久,衛洛那句&lso;堂堂齊姜,便連一婦人也守不住麼?竟容得楚人想要就要,如入自家後苑,如喚自家奴婢麼?&rso;還在大殿中迴盪,迴盪!而且,她最後一句&lso;如喚自家奴婢&rso;這奴婢兩字,分明指的就是齊國君臣!這是一種嘲笑,一種赤裸裸地指責!一種質詢,一種義正言辭的連番喝問!所有人都無話所說!一時之間,大臣們竟有一種感覺,自己堂堂一個丈夫,竟然不及一個婦人有血性!沉默中,公子秩站了起來,他皺著眉,沉聲喝道:&ldo;婦之言有理。堂堂齊姜豈能懼於楚夷?他要戰,我便全力一戰!&rdo;他喝到這裡,大袖一揚,便向門外走去。公子秩這麼一走,眾人也絡繹站起,一一退出大殿。當衛洛與義信君也退出大殿時,他抬起頭,朝著坐在殿中的陰暗處,顯得孤零零的齊侯望去。這一看,她便對上齊侯痴痴地盯著義信君的眼神。當下,她迅速地低下頭來。突然之間,她記起來了,這兩個月中,義信君從來沒有在王宮中留宿過!不管多晚,不管什麼時候,他都會回到府中,而且回府後,他不像以前那樣,要先沐浴更衣了才來找她。與宗師對陣衛洛匆匆而來,匆匆而退,直到回到義信君府,也不過是傍晚時分,這時刻,太陽剛剛西沉。義信君把她送回後,腳步沒有停,繼續駛著馬車離開了。衛洛知道,今天的宴會是一個訊號,不安中的義信君,這是去找親近他的權貴大臣商議了。衛洛緩步向後苑走去。剛走到寢房門口,她便腳步一轉,走向了湖邊。在她的身後,眾劍客停下了腳步。他們是高貴的劍客,不可能亦步亦趨地跟著一婦人。現在已經是冬天了,湖風一吹,遍身皆寒。可衛洛有了內力,倒也不懼這寒冷,她喜歡被呼嘯的北風吹拂,那種寒冷,可令得她頭腦清醒。湖邊的樹木,都已枝葉凋零,那垂柳白楊,也是幹禿禿的。,在她面前的湖水中,那葉舟排還在水中一晃一晃的。這舟沒有繫住,這般擱了淺後,不用擔心飄走。望著對面的湖山,衛洛低低的,低低地嘆息一聲。這聲嘆息剛出,她的身後,也傳來了一聲嘆息,這是一個蒼老的聲音!衛洛大驚!她渾身一僵,緩慢地轉過頭去。一個黃髮卷鬚,眼睛微褐,只有一米五左右的瘦小老頭站在離她不到十步處,正在朝著她上下打量。一見這老頭,衛洛便驚呼道:&ldo;穩公?!&rdo;老頭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婦人一眼便認出自己來,不由一愣。在他的迷惑中,衛洛快速地向後退出幾步,靠近了舟排。穩公不屑地看著她的動作,冷冷一笑,有點尖哨的聲音傳來,&ldo;婦人好眼力!在公子涇陵府呆了數十年的人,都不識我老人家,你卻一眼可以認出!&rdo;衛洛腳步繼續向後面退去,口裡卻輕笑道:&ldo;妾平生無長處,唯記憶超群。&rdo;事實上,她之所以認得穩公,是因為她在公子涇陵府後山秘密練功時,經常覺得有強大至極的氣息,在防著自己趁機逃跑。所以在不知不覺中,她也會用自己內斂的,毫無聲息的靈感,去感知這些宗師的存在!衛洛的小動作,穩公依然注意了。他淡淡一瞟,沒有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