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公的話音一落,公子涇陵已輕哼一聲,淡淡地回道:&ldo;除了我的小兒,世間哪個婦人,能得&lso;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家室&rso;之謂?&rdo;穩公聞言卻是一聲長嘆。他長嘆罷,大大地抿了一口酒,轉眼又是一聲長嘆。再抿了一口酒,他再一次長嘆。他如此三番五次的長嘆中,公子涇陵終於轉過頭來,冷冷地盯他了一眼。這一眼中,煞氣十中,隱隱帶著不耐煩。穩公一對上他的雙眸,瞬時雙手一拊,嘆道:&ldo;這才是公子你啊!方才公子你,歡喜似世間愚夫,渴慕似待嫁婦人,實讓老夫心揪揪然。&rdo;穩公這話一出,公子涇陵不由一怔。他慢慢地鎖緊眉頭,低著頭,對著四方大斟中黃濁的酒水照了照臉,仔細地端詳起自己的表情來。端詳了幾眼後,他手一伸,把那酒舉起來,仰頭一飲而盡,又轉眼望向齊都方向,嘴裡則哧笑道:&ldo;小兒令我悅,思之亦悅,寢之亦悅,念及將要相見,又得以朝夕相對,我更是愉悅之至。縱愚蠢似世間匹夫鄉婦,那又如何?我悅我婦,如天悅地,如陽悅陰,實天經地義也。&rdo;穩公聞言一怔。他皺著眉頭,嚴肅地看著公子涇陵,半晌後搖了搖頭,想到為了這個問題,府中的眾賢士已展開了多場辯論,便沒有心思再說什麼了。公子涇陵也無意在這個問題與他多做糾纏,徑自望著外面,又輕哼起那首&ldo;桃之夭夭&rdo;的歌了。歡喜中,車隊的速度便顯得緩慢了。公子涇陵已經三番四次下令趕速,可是,當他們進入臨淄時,已到了下午了。而當天晚上,便是他一早就向義信君府通知了的主宴之日。他也沒有辦法,大勝得歸後,諸事繁多,他抓緊時間把事情處理好後,便馬不停蹄地向齊國趕來了。現在,只有幾個時辰了,幾個時辰後,他便可以在宴會中見到他的小兒,那時,小兒一定穿好了紅色袍服,宜喜宜嗔地躺入自己的懷中。公子涇陵一想到這裡,更是急不可耐了。齊宮宴上宴會在齊宮召開。這個宴會,除了致哀,順便還有慶新君繼位之意。當然,正式的慶典,是在七日後,這場宴會只是初宴,只是為各國使者洗塵接風而已。饒是如此,這宴會也沒有如往常那般顯得奢靡。整個佈置,都顯出一種莊嚴肅穆來。義信君府的馬車趕來時,齊宮秋殿裡,已經是燈火通明,人頭聳動。管公走到衛洛的馬車前,正要示意她下車時,衛洛把車門一推,縱身走下。她這麼主動,那華貴的臉上又顯現著一慣的雍容,這使得管公等賢士心中暗喜:看來這位有女將軍之稱的美姬,已經認命了。衛洛站在地面上,曼步向前走去。那大紅的袍服,如火燒雲,如楓葉,華美豔麗,長長地拖在地面上,她腰間的玉佩,交錯生輝,叮噹作響,她頭上的玉釵珠飾,瑩光淡淡,隨著她的走動而輕輕搖晃。此時的衛洛,真是盛裝而行。當然,這種盛裝,是與這宴席中,其他齊國貴女一般的盛裝。以往的衛洛,不管出度什麼宴會,她都儘量簡單。這一次,她如木偶一般,任由眾人給自己打扮。當衛洛在管公等人地帶領下,出現在殿門時,大殿中突然安靜了。所有的權貴,所有的使者,此時都一一回頭望來,他們睜大雙眼,瞬也不瞬地打量著她,打量著這個豔動天下,同時也名動天下的&ldo;忠義&rdo;婦人。這次來了十五個國家,同樣,整個秋殿中的榻幾,也是分成十五排擺放。齊人這一席中,公子秩也轉過頭來,怔怔地,目光復雜地盯著衛洛。這時的人普遍沒有保密意識,在場的權貴們都已知道,晉公子涇陵已準備拿出兩城,換走衛洛。公子秩自也不例外。公子秩怔怔地看著衛洛,看著她曼步走近,看著她那玲瓏身姿搖曳而來。他那總是溫潤淡遠的目光中,少有的流露出幾分惆悵和不捨。衛洛目光平靜的看著前方,墨玉眼如秋水,如長空,寧靜,平和,從容,淡遠,似是壓根就沒有注意到眾人在打量,在朝她痴痴而望。她緩步走向齊人一席,屬於義信君的榻幾處。現在,義信君的席位已經降到了第三排。這一年多,縱使衛洛和他做了很多努力,那些因為齊侯的緣故而暫時依附或表示友好的權貴,在齊侯態度轉變後,展示了他們最為赤裸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