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隨著時日一天天地流逝,隨著思念一天比一天濃烈,他的心,莫名其妙的慌亂起來。每當他想起衛洛臨走時,那種冷漠,那種遙遠的感覺,他便會慌亂得無以復加。漸漸的,思念成了災。漸漸的,他只想她回來。當宗師們,把衛洛到了越國,身邊跟著天下聞名的墨家矩子殷允的訊息傳來時,他徹底夜未眠。婦人,已經很強了,而且,他涇陵是何許人也?他不能,也不可以真把小兒囚禁了。他,一定能找到法子,讓婦人明白,她的想法是多麼荒唐的。是了。她一定是怨恨自己把她強行送走,又強行贖回的行為,她是故意的。只要她與自己相處了,以她對自己的心意,必定又會捨不得離開了,必定又如當初那樣,痴痴地望著自己,有自己在身側,她已不會再有他求。楚國的墨家大會,是天下間遊俠們心目中的盛典。出席在那種場合的,從來都是宗師級人物。婦人果然去了。楚人果然知道了。他,也去了。他救了婦人。燈火通明中,他徐徐地轉過頭,看向婦人。果然,婦人的眼眸中,有驚喜,有震撼,有,複雜的,痴痴的眼神。這是他熟悉的眼神。涇陵得意地揚唇,他沒有發現,這得意的背後,是他的如釋重負:他的婦人,一直是他的,一直是。可是,他沒有想到,自從遇到小兒後,世間的事,再也不是輕而易舉,再也不是他想怎樣,便會怎樣了。在楚地被圍,他不以為然,他知道他能脫身。感覺到那個墨家矩子與婦人關係親近,他的心裡,也不是很慌亂,他知道,婦人愛他已經入骨,她終是他的。可會死,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他只是想冷一冷的婦人,會連封地也不要,飄然離去。而這時,她的功夫是如此之高,足能使得他的人,再也追之不及。再一次,恐懼如蛇一樣,鑽入他的心坎深處。然後,當他百般搜尋,等來的卻是婦人死亡的訊息時,他突然很想大笑。他不知道,自己一直堅持的是什麼?如果她不在了,這些堅持,又有什麼意味?如果她不在了,這滿目春光,萬里河山,又有什麼意味?如果她不在了,他活著,又有什麼意味……絕望和無助,像黑夜一樣籠罩在他的世界中。這種感覺,一直到重新聽到她還活著的訊息,才徹底終止。那一刻,他在想著,只要婦人還活著,哪怕她毀了容,哪怕她斷了手腳,哪怕她已不是她,只要她還活著,便是蒼天的垂憐。他日夜奔忙,尋到了她。他見到了她了。仰望著站在城牆上的婦人,突然間,他的眼前酸澀了,紅澀的眼眶中,淚意滾滾而來。他大步奔向婦人。迎接他的,是婦人的號啕大哭。看到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的婦人,突然間,他不想哭了,他想笑了。終於,她又回到了他的身邊,這一次,就算是死,他也要拖著她一起。他不會再讓她離開自己分毫!那種恐懼和失去,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回到他身邊的婦人,一如既往的固執,她還是想獨佔他。不過這個時候,涇陵已經明白,不止是她想獨佔他,他,也只想獨佔她。現在的他,已無法想象,他和她之間,還夾著另一些女人,他和她的孩子裡,夾著別的女兒生的孩子。他,已是她一人的了。不過,他不會說出來,他永遠也不會說出來。他堂堂晉侯,一國之君,如說出這樣的話來,未免太過難為情。而且,他這個婦人,寵不得的,她現在在他面前,已是狡計百出,心思反覆了,再說出那話,她只怕要飛到天上去。所以,他決定永遠也不把這話說出來。對公子秩來說,他少年的時光,是作為一個劍師,在江湖間飄零而過的。一柄劍,一匹馬,便是他的餘生,一擔月,一地席,便是他的c黃。不過比起別的劍師來,他是幸運的,因為他的身邊,還有一群忠心耿耿的夥伴。他們隨著他浪跡天涯,他們隨著他殺人放火。混入眉大家的隊伍,是他計劃已久的。一切都很順利,直到,遇到了那個髒髒黑黑的小兒。那小兒,有雙很明媚的眼睛,黑瞳極黑,白仁極白,彷彿是那日和夜,清澈而分明,瞅著他時,竟隱隱有種女性的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