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手錶,現在也不過是一個小時多四十五分鐘,這小孩速度還挺快。何老師站在一邊看著我吃飯,他張大嘴看著我把那四個包子都吃了,然後說:“你……吃飽了?”我覺得一般,但是沒吃飽這種事情可以和孟穹說,不可以和外人說,所以我低下頭,沒說話。何老師說:“吃飽了就回去吧,晚上沒事了,多看看書,明天正式開考了。”何老師遞給我一把鑰匙,讓我回宿舍。學校安排的是一個房間住兩個人,房間裡有床和桌子,沒有電話,在考試期間是禁止和家人聯絡的。我慢吞吞地走回宿舍,開啟房門看到裡面沒人,就坐到桌子上,就看到這張桌子上有好幾根碳素筆,還有一沓草稿紙。憑記憶把剛才沒寫完的 重逢我又理順了一下思路,覺得沒什麼錯,只是答案有點怪而已。我盯著那張草稿紙,想了想,然後開始發呆。就在這時,有一雙手突然伸到了我的面前,指著我的那些演算過程,淡淡地說了句:“——你這個數抄錯了,是18不是16。”我猛地把草稿紙蜷成一團,藏到身後,轉過頭,騰地站起來,看那個人。我太過於戒備了,發出的聲音很大,那人略微驚訝了一下,手指還保持著指點的姿勢,然後說:“抱歉,嚇到你了嗎?”“……”我看了看身後那個人,發現這人就是那個第二個走出考場的人,轉頭看了看床上,那人已經把行李都放到床下了。他是我的舍友。我沉默著,敷衍地點了點頭,又坐到了座位上。房間裡只有一張桌子,但是有兩個凳子,桌子很大,可以兩個人一起用。那人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坐到了旁邊,對我說:“我叫伏慎,伏羲的伏,君子慎獨的慎。”我轉了轉筆,沉默了一下,道:“陳啟明。”自我介紹結束後,伏慎就不說話了,他怪異地看了我一眼,拿起一根筆,又從書包裡抽出一本書,對著書上的例題開始做。我聽著他有力的演算聲,無聊地看著窗外。天陰沉沉的,看起來像是要下雪。不知道孟穹那裡是什麼天氣。這小孩兒知道我抄題抄錯了,那他肯定是做到了第四道題,第四道題比前三道要難,如果他做完了,而且還提前交卷,同樣時間內,他比我要快而且精準。我並不在意,不停地轉筆,思緒飛到了家裡。我在想孟穹在幹什麼?擦車嗎?還是坐在旁邊和別的工人聊天呢?孟穹這個年齡,也差不多到了成家立業的時候了,會有人給他介紹別的……女人嗎?我垂下眼,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扔到腦後。我在在意什麼呢?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們一共進行了四次考試,前兩次是大題,其他的就是選擇題和填空題,一般前面的簡單後面開始加大難度。但是無論多簡單,每場考試結束都會有人抱怨,教室裡嘰嘰喳喳特別鬧,我會選擇回到寢室。那個叫伏慎的小孩特別安靜,平時就是坐在桌子上算題,一坐就能坐七八個小時,這種耐性對一個大人來說都有些困難。我覺得他挺不容易的。伏慎做題的時候很安靜,一開始他思考會咬自己的大拇指,後來不知道是為什麼,他的嘴裡長了好多口腔潰瘍,舌頭上都是,吃飯都困難,我就沒看到他咬手指了。那天我們兩個都提前交卷,出來之後伏慎突然說自己的頭很暈,還有些想吐,我看他早上都沒吃東西,覺得他應該是低血糖,正想揹著書包讓他去醫務室的時候,揹包裡的一個小盒子突然膈了我一下。我拿出來一看,是餘之軒送給我的巧克力。我伸手掏出一大把,遞給伏慎,說:“吃吧。”他也不推脫,把巧克力泡到熱水裡喝了。他的口腔潰瘍越來越嚴重,張開口整個口腔都是白的,看起來慘不忍睹,連巧克力都不能含著,只能泡開了喝。伏慎坐在桌子上,刷刷寫了兩分鐘,然後突然開口和我說話:“陳啟明,你想不想你的家人啊?”“……”我沉默了一下,腦子裡閃過孟穹的身影,頓了頓,不知如何開口。伏慎轉過身,說:“又不說話?好吧……”“——想。”我說了一個字,然後一字一頓,很認真地說,“非常想。”大概是我的表情太嚴肅了,伏慎愣了一會兒,沒說話。他起身坐到床上,然後一仰頭躺在了上面,用手捶了捶我的肩膀,眯著眼睛說:“哎,你這個人還挺奇怪的。”我沒說話。伏慎把頭埋在枕頭裡,只留下一隻眼睛,他說:“你知道我第一天看見你是什麼感覺嗎?我只不過是好心幫你找錯誒,你竟然那樣瞪著我。那時候你盯著我,眼睛裡都是……嗯,戾氣。”我回答他說:“你嚇到我了。”伏慎搖搖頭,道:“不對,你沒有恐懼,只有冷意。”伏慎笑了笑,故作輕鬆地說:“就是小說裡的那種殺氣。在我們哪裡,管這樣的人叫冰坨子。”聽他說完,我也覺得有些迷茫了。“但是你這個人,奇怪的地方就在於,無論你多不愛說話,接觸你幾天,讓別人給你的評價只能是‘冷淡’,而不是‘冷血’。”伏慎撐著頭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