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染整理著床鋪,山裡濃重的溼氣讓棉被似乎也沒有那麼鬆軟——她已經開始懷念藥店的小房間和白書一明快的笑容了。“染丫頭,睡下了嗎?大伯想和你談談。”花染愣了一愣,然後一邊應著一邊開門,“還沒呢,大伯有什麼事?”中年男人表情嚴肅地站在門外,見花染開了門之後沒有立即開口,兩人相對無言地站了好一會兒。“大伯,你有什麼事就說吧。”花染之前看到大伯的態度,心中差不多有了預感。誰都不是富裕的人,那麼多錢借在人家手中又怎麼可能安心呢?中年男人嘆了一口氣,幾次張嘴都沒吐出話來,最後還是花染問道:“是因為錢的事嗎?”“染丫頭,我知道你很困難,可你大哥……栓子他最近在種菌子,這個很花錢。”說到錢上,花染是怎樣都底氣不足的。她現在哪裡拿得出那麼多錢來,又哪裡許得下口?中年男人見她低頭沉默著,又道:“而且你村長爺爺身體也越來越差,西藥有多貴你也知道,因為缺錢他都不肯去醫院。”花染猛然抬起頭來,通紅著眼眶問道:“村長爺爺怎麼了?他,他的病是不是很嚴重?”“唉,他最近有一次暈倒,送醫院去說是心臟有毛病,最好做個心臟搭橋。”若說花染還有什麼在乎的人,那花建國一定要算一個,無論如何她都不願意看到這個老人因為自己有個三長兩短。“我知道了,大伯,我會想辦法的。”中年男子臉上有幾分尷尬,也有幾分難堪,“染丫頭啊,對不起,大伯沒辦法幫你什麼……明明你爹……”“不要這樣說大伯,你們已經幫了我很多,真的謝謝你們。我會想辦法的,給我一個月的時間……”花染許下諾言,心中已經亂成一團。正在這時,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你在這裡做什麼?兒子反了你也跟著反了是不是?”中年男人看到自己的父親,臉色一時變得更差。花建國憤怒地推開了自己的兒子,厲聲道:“你兒子說得出口,你也有臉說得出口?你的命是誰救的?花染她爸是為誰死的?她爺爺救過你爹的命,她全家都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爸……”中年男子被當面揭了傷疤,頓時狼狽不已。“別叫我爸,我沒你這個兒子!”“村長爺爺,你別生氣,”花染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別人因自己吵起來,“大伯不是來問我要錢的,他、他是來替大哥道歉的。”“染丫頭,你別幫他說謊。”在花染來之前幾個人就在和他說過這件事,花建國知道自己兒子和孫子是什麼想法。“是真的,是真的爺爺,大伯真的是來道歉的。”花染見他又要動氣,聯想到大伯剛才說的心臟問題,一時緊張不已,拉著他的手臂道:“爺爺你別生氣,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她一邊說一邊向中年男人使眼神,對方似乎這時才回過神來,趕緊道:“是這樣的,爸,我剛訓了栓子一頓,這來給染丫頭道歉呢。”兩個人好不容易把花建國勸下,花染等兩人走後已經精疲力盡。在白家漸漸獲得的能量彷彿開始消失殆盡,新的重擔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作者有話要說:之後大家可能就會發現,包括白文雪在內,願意幫助花染的人都有一個前提,他們曾經也被花染或者她的父親爺爺幫助過。只有白書一是,這個姐姐我喜歡,我想對她好。所以花染註定要還她一段情了。不出意外的話週二入v,存稿夠的話,會把之前的一章補上的。要努力了! 七萬塊,她要在一個月之內去哪裡弄這七萬塊錢呢?就算白姨對她再好,也不過認識幾個月,願意借七萬塊錢給她嗎?如果借不到,自己又該怎麼辦呢?難道,真的只有那一個辦法了嗎?花染一夜無眠,第二天早早告別了村長一家。她先去看了爺爺和父親,然後轉去花婆婆家。花家村雖然都姓花,但是能被稱為花婆婆的只有她。因為花婆婆是村裡年紀最大的繡娘,繡藝高超,其中又屬各種豔麗的花朵繡得最好,最栩栩如生,所以村民遇到她都會叫上一句花婆婆。隨著政府對高山村落的重視,像花婆婆這種有手藝的老人也被重點照顧起來。老人家晚年生活雖然還過得去,但歲月在她身上已經刻下了不可忽視的印記。花婆婆幾年之前記性就時好時壞,只有刺繡彷彿本能似的,一直沒有放下。當初花婆婆把自己繡了最久的一幅繡圖捐給政府,拿了五萬塊錢獎金給花染的時候,是她哭得最慘的一次。花婆婆獨居在村子的邊緣,靠近一條從山上流下的溪水旁邊。老人九十歲高齡,只剩一個女兒還在世,已經被孫子接到鎮裡生活。孫子曾孫對她不能算差,時常給她寄錢寄東西,還付錢給鄰居讓幫忙照顧她。只是畢竟工作繁忙,一年指不定能來看她幾次。花婆婆自己也不願意麻煩子孫,更不願意麻煩別人。花染遠遠就看到花婆婆穿著厚實的衣服,戴著黑色的圓頂老人帽坐在院子門口,一邊曬太陽一邊摸索著繃架上的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