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銜草走出皇帝的寢宮,站在抄手迴廊裡眺望著遠處層起彼伏的宮簷。
在這座寂靜又輝煌的皇宮裡,一切紛爭終將落幕,她有種預感,她所等待的事很快就要有結局了。
幾日後。
沈逾白布置在外的人抓住了混進京郊軍營意圖起兵的孫家子弟,與此同時,外逃至河南府的右相也被當地的軍隊抓獲。
右相在被押送進京的路上自盡而亡。
皇宮內,陸太后以皇帝名義下了聖旨,太子被廢,皇后被賜下白綾吊死在坤寧宮的佛殿裡,死不瞑目。
她嚥氣的最後一刻,姜銜草和舒藺月就站在她的面前。
舒藺月看著這個害死了自己全家的女人,看著她憔悴蒼白和驚恐猙獰的面容,看著她在痛苦中不甘死去——
“爹孃,姐姐,你們可以瞑目了。”
舒藺月說完,一滴眼淚從她秀美的臉頰落下。
但當她望向姜銜草時,嘴角卻揚起了笑意。
她把女兒擁入懷中,即便她的女兒現在還是男人的樣子。
殿外,太后望著這一幕,眸光深沉。
但太后沒有進去詢問什麼,她默不作聲地轉身離開。
雍帝還沒醒來,太后一直守在她的床邊。
沈逾白處理完了孫家起兵的事進宮來見她,她垂著眼眸,面容隱在帷幕後,讓他看不清神色:
“還沒抓到天命閣的閣主?”
沈逾白低聲道:
“兒臣已經命人竭力抓捕了,但他的修為深厚,脫身的法子層出不窮。所以,還需要一些時間。”
太后的聲音變冷:
“還需要時間?可你皇兄就快挺不下去了!究竟是你抓不到,還是你不想抓?!”
沈逾白頓住。
太后的態度更加冷硬,“所以那些傳聞都是真的,孫家人也說的沒錯,你是真的想讓他死。他死了,太子和孫家也倒了,你就能名正言順地坐上龍椅了!”
寢宮裡還有許多宮人侍奉,聽到太后的話,她們都嚇得六神無主地慌忙跪下。
只有沈逾白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開口時也聽不出憤怒和委屈,“在母后心裡,兒臣就是這樣的人嗎?”
太后冷笑道:
“別演了,知子莫若母,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你從小就天資極其出眾,遠勝過你皇兄,只不過他比你早出生,他就成了太子,而你卻只能當一個王爺。但你又不甘心埋沒了自己的天資,只當一個閒散王爺。
所以十二歲時你就出宮入了軍營,這麼多年你在邊疆付出了多少血汗為自己和大盛掙下了這赫赫戰功,成了被所有人追捧敬畏的戰神,卻不幸被右相指使天命閣的人給你下了終身難解的奇毒,讓你成了一個廢人,你再也上不了戰場,大盛的戰場也不需要你了,你當時心裡是什麼滋味?”
沈逾白平靜地聽著太后對他的質問,這些話在外人眼裡是往他心裡捅的刀子,可他的神色卻仍然從容,從容到令人敬佩。
“你還是不甘心,像你這樣的天之驕子怎麼甘心當一個廢人只是在家享福呢?”
太后諷刺道,“上不了戰場,被廢了武功,但你還有頭腦。帶兵打仗對你來說就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玩弄權術也只是輕而易舉!
你不費吹灰之力就讓你皇兄同意你執掌皇城司,京城裡那麼多權貴世家皇親國戚都反對你,可你不過用了幾個月的時間就讓這些人都閉嘴了,你在玩弄權術這件事上也比你皇兄有本事得多啊!”
沈逾白緩緩道:
“母后到底是想說什麼?”
陸太后見他如此平靜,怒氣更甚,“你比你皇兄有能耐,也比他有野心,自然不服他了!沒錯,孫家是一直在圖謀不軌,但你也存有二心。
你利用對付孫家這件事獲得了你皇兄的全部信任,利用平叛奠定自己的地位,輕而易舉就掌握了權勢。
現在你皇兄躺在這兒人事不省,他還能活多久?哀家換句話問,你還打算讓他活多久?”
沈逾白平靜道:
“兒臣會盡全力讓皇兄醒來。”
“你撒謊!”
陸太后站起來,一把掀開帷幕,露出她怒氣沉沉的臉,“你早就不顧念什麼君臣之義兄弟之情了,你只想把他取而代之!”
沈逾白看著她,眼裡沒有任何波瀾,就好像對她突如其來的發難毫不意外。
他這般冷靜的態度反而讓陸太后心裡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