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視線火辣辣的,哪怕不往那邊看都感覺得到那灼熱,胭脂覺得自己半邊臉幾乎給他燒出兩個洞來,一咬牙,氣鼓鼓踩了他一腳,“人家愛說那些渾話,你,你非但不澄清,竟還跟著胡鬧!”趙恆揣著明白裝糊塗,眼睛裡卻滾著濃濃的笑意,“什麼渾話,我怎的沒聽見?”胭脂哼了聲,剛要重複,卻又意識到差點中計,於是又閉了嘴巴,只依舊瞪著,眼睛裡水潤潤的,臉蛋紅撲撲的。趙恆就覺得天上的煙火好似直接在自己腦袋裡頭炸開,整個人都歡喜瘋了,飄飄忽忽的,好似已然跟著上了天,哪裡還知道今夕是何年?他忽然就想放肆一點,於是也真的就這麼幹了。他飛快的上前,又飛快的在胭脂面上留下蜻蜓點水似的一個輕吻,笑道:“左右如今不是,以後也是。”胭脂的眼睛驀地睜大,臉上紅的好像後頭的紅燈籠,一張嘴,都結巴了,身體先一步動作,竟抬手在趙恆臉上拍了一巴掌。“你,你你這浪蕩子,平時瞧著穩重的什麼似的,竟大庭廣眾之下!”話音未落,兩人都是呆了,無聲無息的對視片刻,卻又忽然齊齊笑出聲來,顯然都覺得方才一幕十分滑稽。正鬧著,又見對面走過來一個眼熟的人,不是秦夫人又是誰?“這不是趙總鏢頭和江老闆麼?也出來逛?”等走近了,見這兩人都是臉上紅紅,秦夫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登時捂著嘴笑起來,“呦,感情是我來的不是時候,這樣沒眼色,該打,該打。”是了是了,小年輕的,誰不談個情說個愛的?今兒恰逢佳節,只怕是要出來說說心裡的私密話兒的。秦小姐也在後頭跟著,孃兒倆俱都打扮的珠光寶氣,光彩逼人,唯獨不見秦老闆,胭脂和趙恆同她問了好,不免又順嘴問起秦老闆。一陣寒風颳過,裹挾著幾片雪花,叫人不自覺打個哆嗦。趙恆下意識擋在胭脂身前,又替她攏了攏披風。秦夫人暗讚一聲天生一對,就笑道:“他同幾個朋友吃酒划拳的,鬧得酒氣熏天,那戲班子也是聽倦了的,只是咿咿呀呀,沒什麼新鮮花樣,又吵得人頭疼。我們孃兒倆卻不耐煩在那裡悶著,這便出來了。”她是個直來直去的爽利人,平時本就不大喜歡唱戲那些半天不夠一出的,如今早過了新鮮勁兒,卻哪裡待得住?自然是帶著女兒來外頭看熱鬧。胭脂見秦小姐今兒穿了一件用混著銀絲編的水紅色長裙,上頭還用金線繡滿了大朵大朵的玫瑰花,燈火一映便閃閃發亮,如同星河墜落,美不勝收,便由衷誇讚道:“秦小姐這裝扮當真出色的緊,更襯得人比花嬌,也只你壓得住了。”秦小姐就笑,也順勢誇她,“江姐姐這件玫瑰紫六福華裙也華美異常,是蘇繡吧?這樣精緻。身上的白狐皮馬甲茸毛細膩油量,根根分明,顯然是有錢也沒處買的好東西,如何又說我呢?”兩個姑娘真心實意的誇獎了對方,又手拉手說了好些女兒家的話,趙恆就覺那些話拆開都明白,可湊到一塊就叫人有些糊塗了。他是個明白人,知道什麼時候該插嘴,什麼時候不該插嘴,如今正是該自己保持沉默的時候,於是只面帶笑意的立在一旁,確保沒有過往行人衝撞了幾位女眷,秦夫人看了暗自點頭,越發覺得此人可交。大凡對心儀的姑娘耐心又細心的,一般不會是什麼壞人。正說著,一個男人牽著一個男童歪歪斜斜的衝過來,邊走邊大聲斥責道:“叫你別到處亂跑偏不聽,今兒人這樣多,走丟了可如何是好?”那孩童約莫五六歲年紀,穿錦緞、戴玉冠,打扮的十分出色,而令人疑惑的是,那男子穿戴的雖然也不差,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比這孩童差了不止一層。不過世間父母大多如此,便是自己委屈些,也必然要攢錢給孩子最好的,故而路人也疑惑的念頭只是稍縱即逝罷了。因這對“父子”動作十分粗魯,經過的時候,胭脂等人不免多看了幾眼,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不等他們走遠了,胭脂忽然道:“我怎麼覺得,那孩子眼神呆滯,有些傻愣愣的?”趙恆沒說話,只是眉頭緊鎖,顯然已經意識到了什麼。秦夫人出了會兒神,突然臉色大變,失聲道:“那,那孩子不是徐知府家的公子麼?!”“什麼?!”胭脂和趙恆俱是一驚,“你確定?”胭脂是沒同知府家直接打過交道的,趙恆雖然打過幾回交道,卻從未見過徐知府的家眷,自然不認識。唯獨秦夫人,因家中買賣著實出色,確實被徐夫人請去參加過幾次宴會,故而認得。秦夫人急的跺腳,“自然是,我見過好幾回,因他容貌出色,小小年紀禮儀又周全,記得格外仔細。快,快報官吧!”“誰人這樣膽大包天,竟敢拐帶知府家的公子!”經秦夫人一戳破,眾人瞬間將剛才覺得不對勁的地方都想通了:若是自家人,誰敢這樣對待公子呢?且現在回想起來,那二人不光是穿著打扮不像父子,更多的還是氣質氣韻有云泥之別,根本就不可能是一個家裡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