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古老的回憶因為村民喊了一聲許二瘸子全都引了出來——許二瘸子,正是許冕他爹,排行老二,年輕的時候去挖河不小心砸著了腿,從此一瘸一拐被人稱之為許二瘸子。而在公安局提供的案件資料裡,這人大名是許國貴,所以簡凌當時並沒有認出來。學許二瘸子把你給賣了去。這個念頭在腦海中越來越強烈,簡凌看著從屋子裡出來的人,只覺得那堂屋就像是一個怪獸的嘴巴,黑黢黢的看不到一絲光亮。許國貴還是那套說辭——許冕去報道了,為什麼會是被人冒名頂替他也不知道。過年的時候許冕回來了,說要去她二姨家,然後就再也沒回來。許冕的媽媽低著頭不說話,在李甜詢問關於許冕的事情時一直抹淚。李甜其實有些奇怪,明明是簡凌想要來問問話,怎麼反倒是不吭聲,一直都是她在說呢?“您覺得許冕還會回來嗎?”簡凌終於開口,她看著這個因為風吹日曬而面板焦黃的人,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讓這個鄉下女人愣了下。然後又是嗷嚎著哭了起來。“那死丫頭,連她大都不認了,回來看我不打斷她的腿!”許國貴的煙桿猛地一敲那塗著黑漆的八仙桌,嚇了李甜一跳。簡凌卻只是掃了他一眼,“咱們再去村民那問問吧,說不定他們看到了什麼呢?”她這話是故意的,看著許國貴那有些慌張的神色,簡凌想,自己的記憶並沒有什麼偏差。“你們還有完沒完了?”許國貴忽然間站起來,指著簡凌的鼻子罵了起來,“非得往俺們傷口上撒鹽是吧?”“我只是覺得許冕還活著,把人找回來是當務之急,您的女兒回來了,將來給您養老送終不又是多了一個人嗎?”媽呀。李甜震驚了,這是簡凌能說的話嗎?她現在可是代表華視在採訪受害者家屬,雖然在她看來這家屬可能是嫌疑人,可簡凌,簡凌實在不適合說這話呀。連忙看了眼攝影,攝影微微搖頭示意李甜沒關係,他就是錄一些影片而已,連許冕的爸媽都不會上鏡,就算是有剛才的錄音,回頭也會處理掉的,根本不會對簡凌造成什麼影響。只不過,簡凌今天這是怎麼了?平日裡遇到一些案子會難過落淚,像是今天這樣這麼尖銳還真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許國貴沒想到竟然會被人這麼頂了一句,他看著這個年輕的女人,覺得自己好像是被她看穿了一樣,他心跳的有些快,伸手就是推簡凌他們,“走走走,俺們往後再也不接受採訪了。”他手裡頭還拿著那煙桿,煙鍋裡面點著菸草,帶著十足的熱度。直接戳在了簡凌的胳膊上。紅色的襯衫頓時被燙的一片褶皺,似乎下一秒就會燒出一個洞來。簡凌倒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那一小片的肌膚似乎都被燙熟了。這個舉動讓屋子裡的人都愣怔在那裡,有幾秒鐘才反應過來。“俺,俺不是故意嘞。”簡凌看著這個個頭矮小眼神躲閃的男人,她好一會兒才是說道:“沒事,我們走吧。”遇到這種情況,一般來說採訪的人就得忍著,不過簡凌一個姑娘家遭殃是很少遇到的事,“一個大老爺們,幹這種事也好意思?”李甜看了眼簡凌,紅襯衫被燙了個洞,從那洞口看過去,那一小片面板顯然是被燙傷了的,“我去給你找點冰。”簡凌拉住了她,“這裡窮鄉僻壤的,電都是幾年前才通了的,哪有冰箱?”這話說的李甜一愣,可不是嗎?看著這房屋都很有念頭,哪像是能買得起冰箱的樣子?“咱們去鄰居家問問情況吧,看能不能借點水。”鄉下地方都是地下水,打了井之後安裝壓水井,只不過因為地理因素,這裡的水壓出來都是帶著泥沙的。鄰居打量了好幾眼,然後這才是放鬆警惕,讓人進了去,給簡凌端了一碗水出來,卻是半碗清水半碗沙。李甜剛想要再問問關於許冕的情況,沒想到被簡凌攔住了,“謝謝大嫂,大哥沒在家呀?”“他出去幹活了。”鄰居家的婆娘聽著簡凌口音親切,“你是咱們這的人嗎?我怎麼沒聽說過呀。”簡凌笑了笑,“我一個遠房的親戚是咱們迎水鎮的,小時候來這邊住過一段時間。”“是嗎?妹子你親戚叫啥?”簡凌笑了下,“就是姚口村的趙大蘭家。”迎水鎮不大不小,雖說這邊向來都是親戚關係七繞八繞的,不過簡凌不覺得能剛巧認識,何況這寧水村和姚口村當初因為爭水的事情不對付。“姚口村的呀。”鄰居感慨了一句,沒再說什麼。簡凌拿手帕沾了水給胳膊降溫,一邊捯飭一邊說話,“大嫂,家裡孩子上學去了嗎?”李甜就看著簡凌在那裡跟這鄰居嘮家常,有點像是老太太曬太陽嘮嗑。只是聽著聽著她就意識到簡凌在做什麼,之前她也不是沒采訪過寧水村的人,只不過村民們並不願意跟她多說,便是公安機關到這裡也不好用。可現在,簡凌就是慢慢套出了話。“許冕還有個哥哥,前段時間剛結婚。”“是在縣城裡找了工作,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她哥就是個二混子,不知道哪來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