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曕緩緩眨下眼睛,對著裡面揚聲道:“四哥又何必生這麼大的氣。”裡面的訓斥聲頓了下,然後乾隆那明顯餘怒未消的聲音響起,“六兒回來了?還不進來!”弘曕進去,正見乾隆對著下面跪著的小太監發脾氣,“還不滾下去!”那小太監如蒙大赦,忙不迭的磕了幾個頭溜溜下去了。乾隆煩躁的往龍椅上一靠,隨手指著榻上,“坐吧。”弘曕微一握拳,終究還是依言坐了,“謝四哥。”乾隆丟開御筆,又看他一眼,然後用力捏捏眉心,似乎是要把腦海中那些不痛快的東西全都趕出去,半晌才語氣沉悶道:“辦完了?”弘曕點頭,“是,人都押回來了,靜候發落。”乾隆重重的哼一聲,用力拍一下桌子,語氣冰冷,不耐煩道:“不必等候了,朕已然忍耐了他們太多次,丟進宗人府,全由宗正看著辦,朕再也不想過問了!”弘曕依舊垂著頭,不說話。發落完了,乾隆也不問別的,就這麼維持著拍桌子的姿勢,一動不動。他不開口,弘曕也不說話,兩個人就這麼沉默著,屋子裡的氣氛也一點點沉寂下來,越發的令人窒息。半天,乾隆重重的嘆口氣,滿是疲憊的對弘曕擺擺手:“你也累了,回府歇著吧。”弘曕的心又是一緊。乾隆說的是“回府歇著”,而這些日子,他一直都是宿在宮中的。果然,還是發生了。弘曕雙拳緊握,緩緩站起身來,一步步來到乾隆面前,撲通跪倒在地,一字一句道:“不關五哥的事,一切都是臣弟的錯。”乾隆的眼睛呼的瞪大,呼吸也驟然急促了起來。他的聲音竟然隱隱有些發顫,身體霍的前傾,“你,知道了?”弘曕沉重的點頭,“是。”乾隆的聲音無法抑制的抬高,“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弘曕點頭,半點不否認,“不錯,”他緩緩抬起頭,眼神堅定,“而且,都是臣弟的錯,與五哥,無關。”乾隆忽的站起來,狠狠地拍上御案,翠玉扳指應聲而碎,他竭力壓抑著自己出離憤怒的吼聲,“混賬!糊塗!”弘曕死死地捏著拳頭,毫不退縮的看著他,語氣誠懇,“所以,五哥是無辜的,求四哥別為難他。”乾隆從案子後面轉出來,幾步來到他面前,聲音中滿滿的都是痛惜和難以置信,“你怎麼敢,你怎麼敢!”弘曕牙關緊咬,不再說話。乾隆氣的全身發抖,抬起右手來,食指發顫的指著他,哆嗦了好久,終於再也說不出別的話。良久,乾隆深深地呼吸幾次,強迫自己的聲音鎮定下來。他呼的一甩袖子,用力閉上眼,沉聲道:“老五說得對,你終究年輕,不經事,什麼都不懂,這不關你事。”弘曕一怔,難以置信的抬頭看著他,喃喃道:“四哥。”乾隆別開身體,不去看他,“今日之事就當沒發生過,朕也不記得,你自然也不記得,回府吧。”弘曕張了張嘴,緩慢卻又無比堅定的搖搖頭,“可是,你還是不會放過五哥,是麼?”乾隆努力遏止住自己的火氣道:“那孽畜身為兄長非但不以身作則,反而出了這樣齷齪的心思,朕自然會替皇阿瑪好好教訓他!”弘曕膝行上前,用力磕一個頭,抱著乾隆的大腿,抬頭看著他,“四哥,真的不關五哥的事,都是小六兒糊塗,都是我不好,求求你,別罰他。”一向心高氣傲的果親王何時有過這樣低聲下氣哀求的時候?素日便是對乾隆要什麼也都是帶著骨子裡的那份驕傲,會胡鬧,會纏磨,甚至更多的是不講理,但是他愛新覺羅弘曕卻偏偏不會哀求。見他這樣,乾隆腦中最後一根名為理智的弦終於徹底崩斷,他一腳踹開弘曕,怒吼道:“你也鬼迷心竅了!?”弘曕不顧胸口被踢到的地方鑽心的疼,只是苦苦哀求,“五哥是無辜的,他早就有福晉,有兒子,哪裡會有這樣的心思,都,咳咳,”說一句話胸口就會被帶的一抽的疼,但是弘曕卻始終覺得心臟的深處更疼,疼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幾近窒息,“是我自己鬼迷了心竅!”乾隆看著他,只是氣的說不出話來。皇阿瑪去得早,自己登基的時候這小子甚至跑都跑不穩,自己是又當阿瑪又當哥哥,打心眼兒裡珍珠寶貝似的疼愛著看他一點點的從個肉糰子蛻變為如今的翩翩少年。打小親兒子一樣捧著抱著的把他果親王帶大,真真的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甚至前幾年弘曕把玉璽摔了自己都沒捨得說句重話,自己的幾個阿哥都沒這麼多的和顏悅色。弘曕小時候不懂事,多少次都是在龍椅上睡著了,長大點兒還愛拿自己的龍袍塗抹著玩兒,放在別人身上,多少個腦袋都不夠砍,多少頂親王帽子都不夠圈的!弟弟長大了,一日比一日囂張,對外小霸王似的模樣,可是自己卻是把御史的摺子一本本的壓下來,繼續要星星不給月亮,剛才那一腳是自己平生今年的年宴註定是要與眾不同,令人膽戰心驚的。整個四九城幾乎掀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風暴,其威力不亞於在上層權利圈起了一次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