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老素有威嚴,只平時不大愛發火,這會兒卻黑了臉,饒是無賴如於氏、劉氏等,也都本能的縮脖子。當著眾人的面,已經給罵麻木了的杜江趕緊把情況又細細的說了一遍,苦著臉道:“實在不是我不贍養父母,只爹孃偏心,一味的說我不孝順,又對三房百般袒護,非要跟著他們住。如今我兒子也這麼大了,日後說不得要考試、娶親,哪一樣不要錢?如今年景也不好,再這麼下去當真只得喝西北風,說不得我要去城裡拼死試一回!”這幾年裡,杜家的事也算碧潭村同附近幾個村落的大新聞,不少人都知道的,故而眾人聽了也都點頭,對他頗為同情。只於氏不甘心,又不顧一切的扯開嗓子嚷嚷,說他要走可以,但土地一畝不準拿,房子並家中財物也需得留下他們養老。“他要帶著我大孫子走了,不管我們啦,今兒去了陳安縣,保不齊哪天走的更遠,我們兩個老不死的還喘氣呢,若東西都給了他們,日後我們卻去哪裡哭去!”聽親孃竟當眾這樣詆譭自己,杜江心裡又酸又澀又疼,一雙滿是皺紋,提前蒼老的眼睛裡都隱隱含淚,道:“娘這話可是摸著良心說的?這些年我自問做的也夠了,便是咱們早就分了家,三弟一家好吃懶做,賴著不走,你們又時常偷偷貼補,我也沒說什麼罷?如何這會兒又拿這些話來戳我的心!”於氏卻不理會,也不知是真沒聽清還是故意視而不見,只繼續喊,又說要他們跟著小兒子家過活,小兒子家必然吃虧,故而要叫老大一年交十兩銀子回來。眾人轟的一聲炸開,又夾雜著好些嘲笑他們不知天高地厚的笑聲,對著於氏指指點點起來。十兩銀子,好大的口氣!真當銀錢是天上憑空掉下來的不成?他們這鄉間百姓,一家人一年到頭累死累活,也不定能不能見著上兩的銀子,不過隨掙隨花罷了。還十兩,做什麼春夢呢!便是一直沉默不語的杜平也覺得面上無光,捏著菸袋衝她喝了句:“住口,大老爺們兒們商量事情呢,哪有你這老孃們兒插嘴的份兒,邊上去。”村長看了這個當兒跳出來裝好人的杜平一眼,嘆了口氣,道:“老哥,照我說你也夠本了,何況再弄這出?”雖然說話的是於氏,可她不過是個婦道人家,夫唱婦隨罷了。若杜平自己沒這個意思,於氏怎麼敢!再者他家這種情況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凡杜平略公正一點,隨便說幾句,不管是於氏還是三房,誰敢鬧到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