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瑕忍笑點頭:“知道了,爹小心腳下。”得了閨女囑咐的杜河臉上喜得出了好幾條褶子,一步三回頭的去了,只留下王氏一邊盯著杜瑕吃藥,一邊沒好氣的拆臺道:“什麼銀子夠不夠使,他一月才得多少?不過是山上租子罷了,偏又在這裡充豪富,那買山的銀子還是我兒出的呢!如今更比不上我兒隨手擺弄幾個玩意兒來得實在,便是文兒廩生身份,一月也得幾兩銀米呢,他又算得什麼?果然是個糊塗蛋!”說完,似乎還是不盡興,便又朝杜河離去的方向啐了口,憤憤道:“正糊塗蛋!”待看著女兒吃完藥,王氏又問旁邊的小燕,杜河這麼火急火燎的去前頭做什麼。小燕知道王氏不待見杜江父子,可也不敢隱瞞,只得如實回覆。王氏一聽,果然勃然大怒,拍著桌子喝道:“還真是有臉來!嫌昨兒傷的不夠,今兒再要鬧一回?”越說越氣,王氏乾脆叫了王能家的進來,漲紅著臉吩咐道:“你同前頭說,日後那父子倆任他哪一個再來,都不許放進來!”見王能家的欲要說話,王氏直接拍板道:“便是老爺不樂意也不成,就是不許進!老爺問,你就說我說的,看看他是要那好大哥,還是老婆孩子!”什麼狗屁道理,明知道那兒子不著調還帶出來到處丟人現眼,又帶累旁人,如今想得美呢!合著做了錯事登門就成?我偏不原諒,你能如何?你們同那杜河傻子是親戚,與老孃可不是!再說杜江杜河兄弟二人相見,杜江著實慚愧,又帶了幾盒點心糕餅,並一隻金黃肥雞過來賠罪。一見杜河出來,杜江便急忙上前,遞了果品,漲紅了一張老實人的臉道:“二弟,我已替弟妹狠打了那孽畜一頓,今兒特來賠罪,弟妹沒事吧?”杜河心中著實有氣,也不打算吃啞巴虧,直剌剌道:“你弟妹倒沒甚麼要緊,只是嚇得不輕,如今還吃安神湯呢!可憐你侄女孝順的緊,竟要捨身救母,偏大侄子恁般神勇,怕不是力能扛鼎?只給她閃斷了腕子,昨兒吃了好大苦頭,光是那黑漆漆的藥湯子少說也要再吃一整月呢!”杜河對杜寶已是十二萬分的不滿,偏他今兒沒來,杜江又親口說已經替自己教訓,也不好再直接出言諷刺,便不冷不熱的將妻女的情況往嚴重裡說。杜江聽了這話,果然如遭雷擊,整個人都煞白了。昨日宴席上十分混亂,自己一個大伯子老盯著弟妹同長大成人的侄女看也不是正事,故而對實際情況不甚瞭解,只隱約記得是兒子杜寶狠推了弟妹一把,只是又被侄女及時扶住。他本以為事情就此了結,弟妹不過驚嚇一場,哪知竟累的侄女斷了手!這,這可了不得!杜江本性老實,聽弟弟親口說了,便絲毫不懷疑,越發覺得便是如此。自家兒子那般粗壯,怕不有兩個侄女那麼大?!又是先推了弟妹,便再加一個人的分量,她小小女孩兒,嬌嬌弱弱的,如何承受得了?傷筋動骨的,也不為怪了。“這,這,這可叫我……”杜江登時慌了神,額頭上也滲出汗來,手足無措,兩片略有些乾裂的嘴唇抖了幾抖,實在想不出辦法,竟一咬牙一狠心,雙膝一屈,便要跪下。“大哥,使不得!”杜河見狀大驚,忙一個箭步竄上去,將他死死攙住。他是有怨氣不假,可卻從未想過要將親生大哥逼得下跪,畢竟最大的禍首卻不是他。杜江跪又跪不下去,賠也沒得賠,只急的眼眶都泛紅了:前兒他才替兒子交了束脩,自己又去城內看了屋子,雖只是一處院子中的兩間小屋,且得到下月才能騰出來住,可也提前交了兩月房租,又有押金,著實耗費不小;今日一應點心糕餅同肥雞便幾乎已經掏空他的錢袋,故而實在拿不出醫藥錢了。爹孃不公,女兒不爭氣,多年來同自己相依為命的婆娘也狠心去了,如今只剩下這麼個寶貝疙瘩,竟也不中用!杜江只瞬間覺得眼前一片灰暗。就好似他這麼多年來一直忍辱負重,可卻爹不疼娘不愛,也沒了枕邊人噓寒問暖,更沒得將來指望!他,他這過的叫什麼日子!多年來的屈辱同悲哀都一齊激發出來,杜江干脆曲著腿兒蹲在地上,一雙粗糙的大手捂著臉嗚嗚哭起來。“弟啊,是大哥沒用……我自小便蠢笨,如今生個兒子也不靈光,只一味禍害人……我原想放血供應他讀書,好歹考個功名回來叫我挺直腰桿做人……哪成想……”越說越無望,杜江只覺得悲從中來,當真是止也止不住,最後索性嚎啕大哭起來。卻說他哭的聲音著實大得很,又悲切萬分,竟叫在內宅的王氏母女也聽見動靜。兩人詫異的對視一眼,齊聲問道:“是不是有人在哭?”王氏趕緊偷偷打發人去瞧,不多時回來報說是老爺的兄長在哭,孃兒倆越發驚愕不已。……饒是杜寶混賬,相公爹也不好把杜江打哭了吧?傳出去別再又起了閒話。見杜江這般悽慘無助,杜河只得無奈嘆息道:“大哥,莫要蹲著了,起來喝口茶再說。”方才他那邊言語,不過是為了發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