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祿朝整體重文抑武,低階士兵的俸祿很低,又沒有油水,故而生活十分艱難。想必他們也是看出自己一行人並非窮苦人家,這才狠心漫天要價,這會兒又已經認錯,若是己方得理不饒人,少不得要鬧大了,傳出去只說他們不依不饒。牧清寒和杜文對這種情況也有所耳聞,可要麼是他們以前壓根兒沒在意過這些細節,要麼就是生活過的陳安縣、濟南府的知縣、知府為官清廉又負責,所以這種底層士兵刮地皮撈油水的情況並不多見,如今乍一接觸,便覺得甚受打擊。牧清寒眉頭緊鎖,到底意難平,難掩忿忿道:“話雖如此,可我大祿朝軍隊便是由這千千萬萬的底層士兵組建而成,若人人都如此,豈不是從根兒上就爛了?千里之堤毀於蟻穴,若人人皆是如此,日後還談甚麼打勝仗!”此刻他早已決定日後要投入武官系統,因此對此番境況尤為感慨,只覺得胸腔內一股濁氣不斷翻滾,叫他忍不住想做些什麼發洩一番。這話說的張鐸苦笑連連,便是於威於猛這對粗心腸的也有些個悶悶不樂。當今聖人號仁帝,不能說不是位好皇帝,可未免也有些太過仁慈綿軟,只一味發展經濟,難免就疏忽了兵力。先皇是開國皇帝,馬背上得天下,彼時武將也曾榮耀過,可他繼位後只活了短短九載,便不堪長年累月作戰留下的病痛折磨,撒手去了。先皇倒是個難得明君,知道得江山易,守江山難,如今大祿朝剛建立不久,內部百廢待興,實在經不起連年戰火、繼續消耗,便將皇位傳給中立派第三子,也就是如今的仁帝。事實證明,他的眼光沒錯,仁帝著實是位發展經濟、務實勞作的好皇帝,如今也不過元順12年,短短十二年,仁帝便將千瘡百孔的大祿朝治理的煥然一新。然人無完人,這位也曾跟著父皇南征北戰,並親眼目睹家人飽受戰亂折磨的仁帝對內確實是把治家好手,然而卻有些偏激了。尤其隨著時間一年年過去,先帝在朝堂上留下的影響越發單薄,他行事也越加肆無忌憚,又怕武將積威甚深,擁兵自重,不斷轉移政治重心,只把軍隊問題越挪越往後……聖人不重軍事,上行下效,上至朝堂百官,下至平頭百姓,對當兵的自然也重視不起來。因此之前牧清寒和杜文雖然也明白如今大祿朝國力尚未完全恢復,可對仁帝這種主動打壓的行為,也有些不大認同。一行人各懷心事,這就進了城。走在城內主幹道上,眾人就見整座城都有些死氣沉沉的,道路兩旁攤販稀稀拉拉,路上也沒多少行人,比陳安縣差了好些。進城之後一行人先找客棧投宿。如今的客棧一般都是進門兒吃飯,樓上或者是後院兒住宿,可他們見了這客棧,就見諾大一個大廳裡就只有角落裡的兩桌,掌櫃的同幾個跑堂的都縮在裡頭沒精打采地歪著。待聽到門口有動靜,幾個人瞬間抬起腦袋,看見他們一行人眼珠子都亮了,不必叫就連滾帶爬的衝過來,笑容可掬的問道:“客官,外地來的吧,打尖還是住店吶?”張鐸道:“先去將我們的馬牽到後頭好生餵了,我們麼,自然是先吃飯,再住店。”一群人簇擁著他們,忙不迭地伺候,點頭如啄米。掌櫃的也親自上陣,當即吩咐幾個人前後忙活,兩人去幫忙牽馬喂水和草料,又有幾個人去幫忙打掃房間,還有人忙著擦桌抹椅子,外加端茶倒水,十分殷勤。正對門的牆上掛著一溜兒流水牌子,上頭幾道菜,價格倒頗高,中年鏢師眉頭微皺,不滿道:“如何這般?”掌櫃的親自陪笑道:“想來各位也是見多識廣的,豈不知如今大旱,糧米菜蔬俱都減產,經營就十分艱難,這成本上去了,價格自然難免貴些,還望體諒則個。”因如今世道不太平,百姓生活也艱難,故而各處酒樓客棧的生意都大不如前,掌櫃的也是怕好容易盼來的大生意跑了,又連忙主動表示可以免費贈送店中酒水。張鐸卻擺手道:“我等護送兩位少爺趕路,最怕誤事,哪裡能碰那些。”掌櫃的忙點頭稱是,到底咬牙送了兩份小菜。張鐸這才罷了,又請牧清寒同杜點菜。兩人隨意點了幾樣,那跑堂的記了選單的,一甩手巾,一路小跑的朝後去了,邊走還邊扯著嗓子喊:“有貴客到~都忙起來哎~”然後便是一水兒的唱菜名兒,抑揚頓挫高低起伏,竟十分動聽。待這些人都走了,牧清寒才有些不解的對張鐸等人道:“諸位也不必拮据,如今我們且在這城內轉兩天,便是淺酌幾杯也無妨。再者就點那幾樣菜,可還夠吃?不過再加幾樣雞鴨吧。”話一出口,幾個鏢師就都笑了,於威主動壓低了聲音解釋道:“俺的小少爺,你這話可別給人聽見了。”在外行走,講究的就是財不外露,尤其如今形勢嚴苛,多得是為一粥一飯一米殺人劫財的事情。他們這一行人兩個少爺長得又好,舉止也文雅,尤其一個牧清寒,雖打扮並不奢華,可到底前頭十幾年金尊玉貴的日子過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