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買到的又酷愛四處炫耀,口口相傳,你說給我聽,我說給她聽,不多日就陸續來了好些,待方媛去問,竟只剩下零星幾本,登時撥出一身冷汗,暗道好險好險。之前方媛來過幾回,夥計和掌櫃的也都識得她,笑道:“姑娘不必擔心,您這還是頭茬兒,明日又有第二茬兩百本,還有外頭幾家書鋪訂了貨,又有熟客預備過年買了送人當節禮呢。”方媛也不理會,心道我已經是看了半本,如何等得了那許久,說甚的二茬三茬,我自然是要緊趕著頭茬兒的!一時去了綢緞莊,萬蓉和杜瑕已經先一步在那裡說話,見她來都笑道:“往日你總腳踩風火輪似的趕早,今兒怎得反倒落後我們一步?”方媛不急著說話,先自己倒了茶來喝,又吐了口氣才從懷裡掏出畫本來訴苦道:“原先那本給我娘繳了,沒奈何,只得再買,這幾日著實叫我焦躁,做夢都想知道結果。”杜瑕和萬蓉就都笑,後者故意劇透說:“這卻是不能夠了,末一頁說了,這只是頭一卷,後頭還有好幾卷吶。”方媛又喜又氣,恨不得拍案道:“真真兒吊的好胃口!”現下既然已經買到手,她也就不急了,預備回去慢慢品味,歇好了便同杜瑕和萬蓉一起看布料。這家綢緞莊是陳安縣內有名的老店,規模甚大,極敞闊的十幾間大屋,上下三層樓,後面更有老大一個院子。主人家還供養了幾個老裁縫,也能幫忙現場量體裁衣。綢緞莊的老闆娘原先所嫁非人,頭一個男人好吃懶做、朝打夕罵,偏她性格剛強,並不認命,硬是和離,自己賃了間小巧房屋織布賣錢。因她手藝出眾,漸漸做大,又嫁了現在的男人,兩人一邊自己織布,一邊從山南海北販貨到自家來賣,終究做到如今規模。做大了之後,綢緞莊就逐漸起了格調,現下並不與小店鋪爭利,只出售上等好貨,又兼著裁剪買賣,給一眾有錢人家的太太小姐們縫衣裳,十分紅火。一樓大堂的布匹雖不便宜,倒也常見,殷實人傢俱都買得起,自然入不得方媛等人的眼,便徑直去了二樓。這裡的布料價格昂貴,每一匹都在五兩以上,其中更不乏幾十兩乃至百兩一匹的名品,當真尋常百姓幾年不吃不喝也買不起這一匹布!其實杜瑕對穿衣打扮並沒有很深的執念,只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年輕女孩兒,看到這種流光溢彩的漂亮東西堆在一起,總是會忍不住伸手摸摸,順勢往身上比劃幾下的。臨近年底,但凡手頭有點餘錢的人都會扯點布料,做幾身新衣裳,好歹圖個喜慶吉利好意頭。是以今日店內客人尤其多,往日只零星幾個人的二樓竟也有三幾堆,約麼十來位客人,此時也都正埋頭看布料,不時說笑。有專門的小丫頭上前招呼,待認出來人身份後又叫上好茶,笑吟吟的領著去靠窗八仙大桌坐下,問道:“幾位貴客先歇歇腳,本店剛來了一批新貨,是江南上進的料子,流出來都是有數的,這就取來瞧瞧?”這丫頭瞧著約莫十六七歲年紀,可行事十分穩妥,語音清脆,誠意滿滿,麻利而不慌亂,叫人看了就頗有好感,可見是訓練有素的緣故。普天之下,皇室為尊,各地每每要選了最出眾的貢上去,而宮裡也格外挑剔,略有一點兒不如意,或是犯了什麼忌諱便要蓋了戳打回來。故而這些打回來的也並非本身不好,不然也不敢送上去,亦是下頭富貴人家難得一見的稀罕物,搶手得很。方媛一聽,果然中意,便點頭,又對萬蓉和杜瑕笑道:“這鋪子果然是老字號,竟也能弄到這等好貨。”她們家雖富貴些,也只敢在陳安縣稱霸,不要說全國,便是放眼整個省也就泯然眾人,排不上號了。又因為身份不夠,平日還真是甚少見得與皇家沾邊的東西。少頃,那丫頭果然取了幾匹料子過來,但見織的繁複不已,紋樣無比複雜,有九天仙女反彈琵琶騰雲駕霧,還有百花織錦滿鋪蝴蝶,更有無數山水花鳥、福祿壽喜等吉祥如意的花紋等。紋樣不同也就罷了,並不值什麼,只是當中卻有幾匹著實摻了金銀綵線,十分華貴。又有不知使了什麼秘法的,對著窗外落進來的陽光一擺弄,整匹緞子上頭竟似攏了一層淡淡流光,如霞似錦,當真一眼望去滿目生輝。方媛哎呀一聲,面露喜色,道:“果然好東西。”那丫頭也十分得意,略抖開一小段,道:“這是我們掌櫃的好容易拍來的,一樣的只有兩匹呢,前兒剛到,昨兒剛收拾好擺上,這不小半個時辰之前,就有人買走一匹吉祥如意花紋的,便是湊不得一對了。”他們老店底氣十足,往往上了新貨都不夠賣的,便從不上門推銷,不然還沒等到店就都能訂出去,如何能等到現在?方媛和萬蓉都伸手摸了下,但覺觸手滑膩無比,溫潤如玉,經緯線極細,湊近了也幾乎看不出紋路,果然巧奪天工,便都不住點頭稱讚。方媛挨著看了一回,也知道可遇不可求,就想買回去給自己和爹孃都縫製幾件內裳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