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他眨巴下眼睛,搓搓手,正色道:“夫人,眼見天也不早了,你我就安歇了吧。”、這就是睜眼說瞎話了,不過才戌時過半,哪裡算晚!趙夫人又給他逗笑了,當即啐了一口,道:“胡說什麼!我同你說正經的吶,金家人便是再有不是,也非大奸大惡之輩,能有什麼解不開的死結?再說罪不責其子,金仲那孩子我也曾遠遠見過,謙遜知禮,端的如玉君子,又是女婿至交好友,若你我當真撒手不管,心裡當真過得去?女婿過得去?”見自己好不容易岔開的話題又被引回來,何厲不由得也有些惱了,當即不悅道:“你們竟都胳膊肘往外拐,那兩個混小子不知道,難不成當年的事你也不曉得?因著他們大義凜然自以為是的幾句話,我倒罷了,皮糙肉厚,可你跟著受了多少委屈?背後也沒少給人指指點點吧?如今竟叫我去救那小子,卻是做不到。”聽他這樣說,趙夫人一怔,旋即有些感動。何厲素來狂傲不羈,當年說話做事遠比如今的牧清寒和杜文還要肆意,落在絕大多數人眼中便是不靠譜的。又因他一張利嘴難逢敵手,得罪了無數人,可偏偏聖人對他恩寵有加,自然為許多人不喜,其中尤以金家人為最。金家人很有些古名士的灑脫,又甚是清高,最瞧不上的自然就是何厲此等巧舌如簧的“弄臣”。有一回大朝之日。何厲照舊在朝堂上彈劾數人,因他年輕氣盛,言辭難免鋒利了些,不免傷及無辜,卻又在無形中將他的老師唐芽往前推了一把,偏聖人還誇他!故而犯了眾怒。下朝之後,金家兩位便忍無可忍的對他開火,說他“巧言令色,禍亂朝堂”等等。何厲是什麼人,正得意時哪裡聽得了這些,當即予以反擊。兩邊越說越過火,金家人也有些失了風度,又說他不過是個投機取巧的小人云雲,總之全都是些不好的話,最後不歡而散,自此之後越發不可能有來往。雖然仇恨沒有繼續加重,可到底何厲是將那回的羞辱記在心中。尤其後來事情傳開了,許多本就看他不順眼的政敵不免落井下石,說了很多不好的話,導致趙夫人也遭了連累……何厲是個護短的,今時今日金家人遇此劫難,他雖覺得金仲可惜了,卻也絕對不會主動出手搭救。弄明白丈夫的心思之後,趙夫人一時也是感慨萬千,可最終還是柔聲勸道:“話雖如此,可事情畢竟都已經過去了,身在官場哪裡能萬事順風順水?再者女婿說得對,既無殺妻奪子之恨,哪裡有永遠的敵人?你若能在此事上拉他們一把,便是聖人怕不也要高看你一眼,日後也少了一個敵人,多了許多朋友。再者此事也是替聖人解圍,我琢磨著,既然兩人都不願意,聖人勢必不會強逼,可缺的就是個臺階,若你的計謀能成,聖人自然也能記得你的好。”道理何厲都明白,也知道其實這件在不少人看來千難萬難的事情,根本並不難,只是那些人都正面對敵做慣了,又因為身在其中,不免慌了手腳,只想著怎麼才能乾脆拒絕,卻忘了“置之死地而後生”,這略退一步才好更徹底絕了後患的策略……可是,他就是過不了心裡的坎兒!他素來行事肆無忌憚,看不慣的就是看不慣,什麼名聲麵皮的,早就給他自己有意識的毀乾淨了,如何還會在意?再者兩邊交惡多年,此番自己不落井下石就殊為難得,如何能主動出手搭救?這也忒……忒叫他難做!完全不是他的行事風格麼!兩人成親著許多年,許多風風雨雨都一同走過,如今兒女都成親了,趙夫人如何不知道自己這個枕邊人心中所想?於是也不催促,只是含笑看著他。何厲果然撐不住,只是依舊嘴硬,憤憤道:“你也莫要再說那小子,我已然是後悔了,什麼女婿,分明是個討債的!不說向著老丈人,卻偏偏要替旁人出頭,哼!這會兒又裝什麼大頭蒜,不過才做官幾年,就在老子跟前裝狐狸,老子這些年吃過的鹽,怕不是比他走過的橋還多些,也敢來說道我了,趕明兒也不許他進來,來就用大棒子打出去!”趙夫人忍不住笑了,故意逗他,說:“他是北人,過的橋自然少些,若是金家的小子,你豈不是要齁死?”何厲今兒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自家夫人說的無言以對,也不由得有些悲憤淒涼了,當即哀道:“夫人呀夫人,你我同床共枕多少年歲?你當真要為了一個小子,一個半子這般糟踐為夫?”趙夫人笑的前仰後合,花枝亂顫,倒越發嬌媚了。次日,牧清寒和杜文一大清早再來,何家門房果然不叫進。那門房自然也認得他們,當即為難道:“姑爺,牧大人,不是小的有意為難,實在是,嗨,老爺的脾氣二位也知道,這來得快,去的也快,兩位就別為難小的了,小的這上有老下有小的,還指望小的掙錢養家呢。要不,您二位趕明兒再來?”兩人雖然著急,卻也真不好為難一個聽命行事的門房,只好怏怏而歸。誰知他們的身影剛消失在拐角處,何厲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