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兒別有深意的翹了翹嘴角，轉身從後面的櫥櫃裡拿出來一個木匣子，遞上去，“老婆餅。”不過半個巴掌大小的餅，金燦燦黃澄澄的表皮，上面細細的灑了芝麻，中間用刀劃了兩道，裡面迫不及待的擠出來細膩無匹的餡兒，而邊緣部分因為烘烤爆開來的酥皮，就顯得更加薄如蟬翼、重重疊疊……兩截潔白如玉的腕子上各有一隻綠瑩瑩、水汪汪的鐲子，合著紅彤彤的木匣，美得驚心動魄。美食、美人，男人心頭不免一顫，又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然後暗自搖頭，果然還是不像賣點心的，反倒是像倒騰古董的多些。“給孩子買呢，要什麼老婆餅。”女孩兒眨眨眼，“有孩子，自然也有老婆了。”頓了下，她忽然笑道，“先生是第一次來，您要是買其他點心的話，我送您一份老婆餅。”十分鐘後出門，男人手裡拎了一大一小兩個牛皮紙袋，大的紙袋裡裝著幾種店主推薦的高中生年紀的孩子們愛吃的點心，小一點的，則是免費贈送的一袋六隻老婆餅。他站在原地晃了會兒神，也不知想了些什麼，搖搖擺擺的走了。回到家，妻子照例在廚房忙活晚飯，就像過去幾年的每一天那樣。從背面看去，她一頭亂糟糟的長髮胡亂綁著，橫七豎八，頭髮稍兒更是枯黃分叉，扎頭髮的頭繩有的地方都爆皮了，露出裡面微微泛黃的白色皮筋……女主人顯然已經許久不曾細心打理過自己了，甚至連更換一條漂亮頭繩的心思都懶得花費。她也才不剛過40歲，可腰身已經看不大出來，原本滑膩白皙的雙手也變得粗糙，合著下面肥肥大大的舊牛仔褲，倒真像箇中年婦女了。男人心裡突然有點不舒服，他看看手中的牛皮紙袋，乾咳一聲。妻子頭也不回，手頭活計一刻不停，只是粗聲粗氣的回了句，“回來了？趕緊洗手吃飯，等會兒我還得去給兒子送飯呢。”正值高考前夕，全家人牟足了勁兒照顧那麼一個考生，恨不得連衣服都替他穿了。學校要上晚自習，夫妻兩個不忍心孩子跑那麼老遠的路回來吃飯，又危險，妻子就每天過去送，回來之後再自己吃飯。男人張了張嘴，在心裡暗自盤算幾句，慢吞吞的走過去，彆彆扭扭的把小號牛皮袋丟到她懷裡，“給你的。”妻子炒菜的動作停住了，微微低了頭，耳邊幾縷頭髮瞬間滑落下去，遮住了臉，看不清楚表情。等男人洗手出來，見妻子還保持著剛才的動作，他微微蹙眉，上前催促，“幹嘛呢？”然而下一秒他就愣住了，那牛皮紙袋上，赫然是幾個氤氳開來的圈。又有幾滴液體滴落下來，啪嗒脆響，然後一點點蔓延開來，形成另一個嶄新的圓圈。男人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因為在他記憶中，妻子可是很彪悍的，除了生孩子那次，幾乎從沒掉過淚。平時夫妻兩個吵嘴、打架，妻子就算是氣的再狠，滿屋子的家當全給摔了，也從來都是死死地咬著嘴唇，從不肯落一顆眼淚瓣子……紙袋微微張著口，從上面可以輕易看到內裡圓滾滾的一塊塊點心，香噴噴的。妻子吸吸鼻子，帶著哭腔喃喃道，“你已經，很久沒送過我東西了。”說完，眼淚反而流的更兇了。男人徹底怔住，心裡卻有點好笑，不過就是幾口點心，有什麼好哭的呢？可當他的視線劃過對方抹眼淚的手時，停下了。結婚這麼多年了，除了婚前的項鍊和戒指，他送過老婆什麼呢？就是那麼一顆小小的鑽戒，上面的鑽石小的幾乎看不清，可妻子還是愛如珍寶，十多年來每天都小心翼翼的帶著……曾經的海誓山盟連同無數塵封的記憶洶湧而出，它們穿透重重疊疊的障礙，猛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紛紛揚揚：“老婆，以後我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老婆，對不起，是我沒出息，讓你受苦了！”“老婆，謝謝你給我生了個兒子！”“老婆，等有了錢，我先帶你出去旅遊，再給你買數不清的名牌！”“老婆……”可是過去了這麼久，甚至連昔日說過的誓言都已經變得陳舊，開始褪色，但他曾經信誓旦旦定下的承諾，又真正履行了多少呢？結婚這麼多年了，他還是一個拿著低檔工資的小科員，可妻子卻從來沒有抱怨過什麼，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工作、操持家務……就在今天，不過一盒免費得來的老婆餅，她竟然就落淚了！男人臉上一陣陣做燒，燒的滾燙，燒的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恨不得左右開弓的甩自己幾十個大耳瓜子！你這個，沒出息的，窩囊男人！兒子先打電話過來嫌父親買的點心太小女生了，可下了晚自習回來，卻又改口說味道挺好，男人心頭一鬆，“喜歡吃就好，明天我再給你買！”次日一早，妻子像往常一樣起來做早飯，大約是因為昨天的小插曲，夫妻二人之間的氣氛有那麼點兒不同尋常的尷尬。佈置餐桌的時候，男人無意中一抬頭，脫口而出，“你塗口紅了？”妻子的臉一紅，手裡的筷子放下又拿起來，有些語無倫次，“就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