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陳員外接著在自己的酒樓裡又連擺了四天,奔著普天同慶的念頭,恨不得讓長陵城所有人都知道,他,陳天霸,有後了!說來陳天霸也是奇怪,娶的小妾成群,可是這麼多年,卻無一人能誕下子嗣,雖然生意做得紅火,心裡卻一直憋悶惆悵,神思鬱結,越是生不出孩子,越是想著法子娶小妾。陳天霸雖然外表長得粗獷了些,性子上卻是個柔情蜜意的主,經商之道用於維持後院的和平,效果顯著。從未見過誰家的妻妾能夠這般無憂無慮,不爭不搶,偶爾能見她們約在一起聽個曲子,聊個家常,話個八卦,春天來了,那一院子的美景配上一群美似天仙的妻妾,撲著迷離閃爍的粉蝶,別提有多麼賞心悅目。娶到次奧,是誰!我摸摸砸的生痛的腦門子,一抬頭,還沒等懟上我霸氣的怒目,又是一記噼裡啪啦砸了下來,小子,讓爺爺我逮到,看不扒了你一層皮。沒熟透的李子泛著濃重的酸氣,把我旁邊的西瓜都砸破幾個窩子,那孫子掛在樹上,兩條腿晃啊晃,迎著太陽閃的我眼睛疼。嘴裡還呱唧著通紅的李子,吃到甜處便吧唧出聲,遇到酸的甩手便砸向我腦門子,殺千刀的陳棉!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是,這十幾年,我哪次不是被陳棉那孫子當猴耍,我的深仇大恨,何時才算個完。從我出生起,便只記得自己叫做宋缺,我娘為了不讓別人把我當成傻子,怪物,每天都要囑咐一千遍,“缺啊,你要記著,你是男的,你的名字是我給你取得,缺啊,雖然你是男的,卻不能同旁的男的一般,適量的玩鬧是可以的,多少還是得避避嫌。”次奧,你見過沒長弟弟的男的嗎,我翻了個白眼,畢恭畢敬的聽她繼續嘮叨,“缺啊,你要記著孃的話,你是個男的,不是女的,可是”聽得我耳朵都有繭子了,索性一脫褲子,“我當然是男的,娘,你看看,我是不是男的!”我孃的奶孃趕忙關上房門,只聽見哭天搶地一陣哀嚎,“缺啊,我知道是娘對不起你,可是娘也是迫不得已的啊,如果當年不謊稱你是男的,你奶奶怕是要給你爹納個小妾啊,缺啊,你別恨娘啊,娘疼你啊,缺啊,是娘不好,娘害苦了你,這麼多年讓你男不男,女不女,別人當你是男的也就罷了,可是,缺啊,你不能從心裡上就男不男,女不女的啊,缺啊,你是女的,可是缺啊,你得跟別人說你是男的”“娘,我錯了,你別說了!”三十六計,此為上計,我撲騰一下子跪在她面前,說實話,這膝蓋還挺疼,晚上撩開一看果然有倆紅印子。“先提上褲子,先提上褲子。”每次聽她娓娓道來的時候,這一招都格外管事,起碼滔滔不絕的哭訴會立馬止住,我都懷疑我娘是不是唱戲的,收放怎麼這麼自如。前一刻還是梨花帶雨,委委屈屈,下一刻立馬端莊大方,擺出一副老孃大度,不跟你一般計較的姿態,弄得我真覺得自己是個神經病了。普通神經病還好,這還是個男不男女不女的神經病。我家院子裡這一片瓜地,淵源極深。那年我貌似三歲左右,奶孃正在舀著水給我洗澡,洗到一半發現沒帶搓澡的澡巾,於是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讓我待在盆子裡別動,然後出去找澡巾了。其實也不賴我,奶孃歲數大了,走路也慢,等她等得百無聊賴,盆子裡的水又有些涼,雖說是四月天,還是冷颼颼的,我披上褂子自己爬了出去,可能水太多進了腦子,一時忘了奶孃的囑咐,水淋淋的跑去了院子。蹲在地上看那一排排螞蟻撿拾著早上我吃東西掉落的殘渣,用覺得有些好玩,拿了棍子倒弄,陳棉那孫子不知怎的爬到了牆頭上,張口便是,“傻缺,你幹嘛呢。”這三歲的孩子,罵人倒是伶俐。我爹囑咐過我,萬事要有容乃大,宰相肚裡能撐船,不能同這般無賴計較,於是我裝作聽不見,低著頭繼續看螞蟻爬。那孫子鍥而不捨的精神真夠頑強,一聲比一聲叫的起勁,“傻缺,你洗個澡把腦子洗傻了,傻缺,你看看,你漏屁股了,傻缺,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哈哈哈哈。”我娘說過,說別人傻的人,八成也不是個什麼正常人,能讓他過去就讓他過去吧,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最後我爹我孃的忠告都沒有能夠挽留我,倒是陳棉那頑強拼搏,不屈不撓的堅持徹底打動了我,感染了我,我起身,因是背對著他,那時也不覺得衣服溼噠噠掛在身上多麼難看,只想著我要報仇我要報仇。撿了一塊石頭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瞄準陳棉扔了過去,奇怪,這石頭明明朝上飛的,最後卻是咔嚓一下子給我腦子來了個開花。這下終於安靜了,陳棉也不叫喚了,耳朵裡嗡嗡的,眼睛卻開始看不清楚,我胡亂抹了一把臉,鮮紅鮮紅的血糊了一手,奇怪,真不疼,可是,我想著怎麼也得不能丟了面子。於是,趁那孫子還目瞪口呆掛在牆上的空檔,我使出渾身的勁,大喊三聲,“殺人了,殺人了,殺人了!”那孫子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