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難過。我知道表白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但我沒想到我會那麼難過,比爸爸欺騙我,媽媽打我還要讓我難過。 最後一頁潘越的日記翻完,郗羽默默闔上手中的日記,只覺得肩膀沉重得幾乎要塌陷了。她此時坐在李澤文的套房裡,身邊散落數十本列印的a4紙——李澤文教授對紙質檔案有種莫名的偏愛,在他的授意下,下午在潘昱民家拍攝的數十g的潘越日記照片已經紙張化,厚度足有半尺高。撇開警方案卷裡的那幾頁零散的記載,這是她平生,他那時候就已經大致觸控到潘越的性格——他有著真誠,敏銳的心靈,完全沒有任何被流行文化荼毒的跡象——很難想象這樣的少年會在仿效小說漫畫裡的角色,在完全沒有苗頭的情況下對一名女生告白。那畢竟是十四年前,是老師和家長對早戀嚴防死守的年代,潘越是哪來的勇氣對一名不熟悉的女生表白?而且更重要的是,在正常的真實的社會節奏中,告白是在雙方建立一定感情基礎後才有的承諾約定環節,而不是用在“讓我們熟悉一下吧”的初始拉好感的環節。郗羽沉默了好一會,才輕聲說:“……記得一些,印象最深的就是圖書館的那次交談了,我後來一直想,是不是那次交談給了他什麼錯覺……”李澤文的目光落到郗羽臉上,眼神複雜,心情亦然。他緩緩道:“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你和某人度過了同一段時光,可記住的細節卻截然不同。”他是見慣世情的人,過去三十年的所見所聞,對人生的簡介和感悟恐怕很難有人比得上,尤其是比起還是初一學生的潘越來說,更是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但是他依然被這些厚厚的日記觸動,比之前看他發表的作文觸動更深。這些日記,可以說是流水賬,可以說文筆不夠好,還可以說文字幼稚,但它就是能打動人心——真誠的心靈總是最能打動人心的。對這樣的少年,你只要和他打過交道都不可能不被觸動,即使當時的郗羽對感情這回事懵懵懂懂,但到底也會留下深刻的印象。郗羽這麼多年也無法擺脫他去世的陰影,被內疚折磨至今,真的一點都不奇怪。不論潘越之死多麼讓人遺憾,他已經去世了,他們的關注重點還是要回到案件本身。“這些資訊量挺大的,足以解釋好多事情。”蔣園拍了拍茶几上的厚厚一疊文件,“接下來就是profileti了。”潘越當然是個很好的男生,才華橫溢,性格溫柔,各種意義上都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能培養出這麼優秀的孩子,潘越父母在相當長的時間內是很盡責的父母,有涵養懂教育,不遺餘力的給兒子最優質的教育——這份日記可以證明這一點。雖然潘越上小學的時候,他家裡也不是沒有矛盾的,但他父母尚能有效地控制裡家庭的矛盾,沒把矛盾擴大化,也不打算讓兒子知道。“至少在潘越十歲前,這個家庭算得上和諧家庭,偶有爭吵但還算正常。當潘越的母親因為身體原因從醫院辭職之後,家庭和諧程度直線下降,爭吵較為頻繁的出現。全世界的醫生都很忙碌,潘越母親做醫生的時候也不例外,她有自己的事業,對丈夫的關注度應當不會太高。當她辭職後,全部心神收回放到了家庭中,就發現了丈夫行為的異常,在潘越小學六年級到初中一年級這兩年,矛盾逐漸突出,爭吵升級,不再刻意地瞞著孩子,我想可能也瞞不住了。隨後,潘越的姑姑一家出車禍,潘越奶奶去世,引爆了所有矛盾,”蔣園支著下巴,“因為母親的忽然的死亡,導致潘昱民轉移財產這件事被曝光,我想他自己也沒有準備。”“這裡有一條明確的時間線,”郗羽梳理著線索,“2月份,潘越奶奶去世;3月份,潘昱民轉移財產的事情暴露;從此時開始到5月,家庭矛盾徹底爆發,夫妻二人分居;5月11日,潘越墜樓死亡。”“不錯,幾個月時間,展現了一個‘中國式完美家庭’的崩壞,好像大樹最終被蛀空,最後一陣風吹來,徹底倒地死去。”很生動的比喻,郗羽思索了一會,又問:“園姐,你覺得潘昱民轉移財產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其實男人有一個小金庫也不是很稀奇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社會現象了,”蔣園攤了攤手,“你知道多少男人瞞著老婆還有其他賬戶嗎?”“……多少?”“我做了那麼多背景調查,發現結果比例是73。也就是說,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男人會瞞著老婆藏錢,搞小金庫,說明家庭中的欺騙是常態。”郗羽對這些事兒很難理解,但直覺這個比例太高了。“不可能吧?”“事實就是如此,很多老婆直到離婚也不知道老公的總收入是多少,”蔣園悠然嘆息,“這件事情沒得解,幾乎算是社會的常態了,不論古今中外皆然。”李澤文不贊同地搖了搖頭:“你這是偏見。是否有小金庫這種事情和性別沒有直接關係,而是和經濟情況、家庭地位以及感情是否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