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表情看,他去世的過程並不平靜。法醫是個年輕的男醫生,他摘下口罩,道:“我們初步鑑定,認為他毒發身亡大約不到十分鐘。”聽上去是安慰,但郗羽沒從這句話裡得到太多慰藉。“……謝謝。”生命是很奇怪的事情,只有當它失去的時候才會感覺到它的沉重。她估計自己將有許多年無法忘記這一幕,但這是她應該遭受的懲罰。儘管她在竭力忍耐,但眼裡依然蓄起了淚水,李澤文沒有參與過郗羽的少女時代,不可能知道郗羽目睹潘越死後的狀況,現在他大概能感覺一二了。郗羽真的不是那種喜歡流淚的人——可此情此景,她沒辦法控制住自己的淚水。她長久的凝視著老師的容顏,意識到一切都徒勞無功,老師的人生因為她的參與畫上了休止符。她後退一步,朝著老師慢慢鞠了一躬。“我曾經以為,知道真相後會有解脫的感覺,可現在完全沒有這種感覺。”李澤文不說話,只握住她因冰冷而顫慄的手,等著她的手再次溫暖起來。 王文海站在法醫室門口處看著他倆,很有眼色的不去打擾。如果認屍的是其他普通人,他會例行公事地勸上幾句,這是因為他的勸解可能會有用;但對這兩位,他並無多嘴多舌的打算,他相信他們會用一套常人不會用的辦法消化悲傷。一刻鐘後,兩人離開了法醫室,三人乘坐電梯上樓。王文海在電梯裡接了個很短的電話,隨後將資訊告訴李澤文:“李教授,潘昱民已經到了,你要不要去見見?還有,程若提出,想和郗羽見一面。”和潘昱民見和或者不見並不重要,問題在於是否要讓郗羽和程若見面。程若的每根頭髮絲都充滿了易傳染的負能量,誰也不能保證和她打交道之後不會被傳染。李澤文看向郗羽,簡短道:“你決定。”“我要和她見一見。”郗羽說,“我還有幾個問題想跟程若確認。”實際上就算程若提出不見她,郗羽也會想辦法和程若談一談——畢竟昨夜她們還相親相愛地睡在一張床上。為了加強他的信心,郗羽更緊地握住他的右手。她不是那種需要李澤文在她面前遮風擋雨的女生,她有能力面對這一切。李澤文不說話,只抬起左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髮。王文海在此前招待程若的小會議室裡招待了潘昱民。他今天已經說了太多話,此時也不多解釋,只播放了程若的作案影片和審訊影片,程若招認的一切對潘昱民來說刺激顯然相當大,他愣了三分鐘,他的呼吸聲逐漸加重,淚水流出通紅的眼眶,淌過灰白的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