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發出“嘟——嘟——”的聲音,蔣園並不著急。她確信自己能打通電話,一個在海上工作了幾十年的老船長不會不知道海事衛星電話的重要性,不可能不接電話。果然,下一秒鐘,電話接通了,一個低沉平穩的男聲從電話裡傳來。“哪位?”因為強烈的電流聲,讓這通電話充滿了幾十年前的風采,堪比戰爭電影裡的戰場通話一般。原來海事衛星電話的通話效果如此堪憂,看來天上的衛星數量不夠——這個詭異的念頭在蔣園心中一閃而過,她嫻熟地詢問:“是程致遠船長嗎?”“是我。”“程船長,你好。”衛星電話都是雙向收費的,不論是蔣園還是船長本人都不會交不起這個錢,但她還是很專業地用最快的語速最清晰的邏輯,將打電話的原因說了一遍。她當然不會說自己是要做程茵的背景調查才打這個電話,她做這種事已經太多,成套的藉口張口就來。尤為方便的是海事衛星電話沒有影片功能,只有語音功能,這就可以讓她不用去判斷對方的表情沒,只要語氣足夠真誠就好。蔣園在電話這頭宣稱自己是電視臺的編導,最近他們要做一款輕鬆的紀錄片,介紹下電視臺最出名的幾個主播的日常生活,程茵就是其中之一。為了讓節目效果看來更好,他們這群電視臺的編導決定給同事程茵一個驚喜,因此想方設法聯絡到她的父親,希望他談幾句自己的女兒,在節目的最後製造一些驚喜的效果,當然能煽情就更好了。蔣園精心編造的這個小故事,細節也有,內容也有,十分詳實,且非常合理,當然經得起考驗和挑戰。她相信,只要對方對程茵有點父女感情,就不可能拒絕這個合理的要求。可電話那頭的程致遠沉默了幾秒鐘後才說:“你們怎麼知道我是她的父親?”蔣園預料到了這個問題,準確地回答:“她告訴我們的。”程致遠似乎為這個答案而吃驚,他沉默了幾秒鐘才回答:“我和她很多年都沒有見過,你們找我是找錯人了。”“我知道您和程茵的母親離婚了。既然如此,您更可以參加我們的節目——讓你們父女有一個交流的機會。”程致遠果斷地回答:“抱歉,我不會參加。”蔣園想做最後的努力:“我們不會給您添很多麻煩,您也不用上電視的。語音也可以,就是透過打電話的方式錄一段語音表達祝福,可以嗎?”顯然,蔣園的溫言勸說沒有起到什麼作用,程致遠的回答比剛剛更果決,幾乎毫無轉圜的餘地:“不行。”“那可真是太遺憾了,”蔣園用一種遺憾的語氣道,“本來我們還聯絡到了程茵的媽媽,想讓你們一家三口在節目上團聚。現在看來是不可能的了。”“程茵的媽媽現在怎麼樣?”程致遠忽然問。看來這夫妻倆也很多年沒有聯絡了——真是有意思的一家人,互相都不往來——蔣園道:“她媽媽現在在加拿大,她和一個華人結了婚,就移民了。”程致遠道:“既然她母親都拒絕了,我更沒有答應的可能。”“程船長,你知道嗎?我在做編導之前也做了許多年的記者,什麼奇奇怪怪的家庭都見過,但是像程茵主播這種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我還真是沒見過。”程致遠沒有被蔣園這種隱含諷刺的話氣到,他極冷靜的說:“她沒有我的幫助和支援,也獲得了現在的成功,那我的祝福對她來說也沒有必要。”非常理性的一句話,不愧是一個當船長的人說出來的。海上是非常講究尊卑的地方,船長在船上的權威的獨一無二的——至少遠洋船隻一定是這樣。如果說普通的企業還能發揮一些民主意識,但這種事情很難發生在船上。因為複雜的歷史原因的積累,船長在船上就是說一不二的存在,船長對整條船負責,他的要求,下面的人必須要執行。蔣園一點都不想挑戰一個當了二十年船長的人的權威。“……”蔣園無言以對,“我明白了,程船長,謝謝你,我們不再打擾你了。”掛上電話,蔣園對周翼攤了攤手:“生硬的語氣,公事公辦的言辭都說明了程致遠對這個女兒一點好感都沒有。用一句網路流行語來說,這是親生的嗎?”“不好直接斷定,”周翼說:“並不是每位父母都會無條件愛自己的孩子,有些人總是不愛自己的某個子女,這不算特別罕見的事情。”“你這句話用在普通人身上,大概能說得過去。但對一個和大海打了幾十年交道的人來說,我不相信他的心胸會那麼狹窄。”“一個人的心胸像大海一樣寬廣”,這種小學生都寫爛了的句子,可不僅僅是一個句子而已。常年在海上漂泊的人,他們看慣了茫茫大海和天空,知道天有多大世界有多大,對人對事的態度肯定和普通人是有區別。總之蔣園絕對不相信他會和普通的人渣男一樣,因為重男輕女等糟粕思想忽視自己的女兒。“這隻能說明一件事,程茵壓根不是他女兒。我敢保證,如果程茵真的是他的親生女兒,他絕對不會擺出剛剛那種‘與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