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會兒,阿瑜擦擦面頰上的淚水,露出尋常的樣子,笑眯眯道:“我走了,藺叔叔,下回把抄的書帶給您。”他說:“嗯。”阿瑜走後,趙藺隨手拿起陶壎,合上眼瞼,緩緩吹奏起另一則曲子,與上首不同的是,這首更清冷空寂,又彷彿壓抑著甚麼,不為人知的情愫。 阿瑜走出香雪海,才發現之前佩玉和趙總管都沒有走進去,而是垂手等在外頭。佩玉見她出來,面上猶有淚痕的樣子,便蹙起眉,當著趙總管的面兒,她不好多詢問,只是抽出帕子來,哄著阿瑜,輕柔地為她把淚痕抿去。走出重華洲,阿瑜就像個不知事的小孩,由著她牽著手,又扯了扯佩玉的衣角道:“快些罷,我想盡快回屋去。”佩玉有些無奈,詢問道:“姐兒,不若咱們抄近道罷?現下是白日裡,應當無事。”阿瑜點點頭:“那就依你所言。”不成想,當阿瑜再次路過假山,卻直愣愣地見到趙蒼穿著單薄風流,漫不經心面朝著她們走來。阿瑜:“……”她其實有些害怕趙蒼的,總覺得他是個浪蕩子,不算規矩人,故而甚麼事體若是惹上了他,大約總沒好結果。她心情不好,拽了拽佩玉的袖口道:“咱們回身,按老路走。”兩人轉身正準備往回走,後頭傳來低沉喑啞的聲音:“怎麼,蘇姑娘見我轉身就走,不知是為何?”阿瑜又走了兩步,胸腔中的鬱氣騰一下被點燃,她轉身冷冷道:“看見您,我心裡頭不爽利。三老爺也不看看,自個兒現下是個甚麼樣子,我這閨中姐兒瞧了實在不舒服,您難不成還自以為妥當?況且您做的那些事體我雖不說,但也十分瞧不上眼,煩您往後見我只當不認得罷!”阿瑜說罷又帶著佩玉快步往回走,可趙蒼人高腿長,三兩步便追上了她,若非佩玉擋著,差些便讓他了身。趙蒼垂頭看她,暗沉的眼裡有意味不明的情緒湧動:“你瞧不起我?嗯?”阿瑜一把推開佩玉攔在她面前的手,她實話實說道:“您在這王府裡,與那些女人暗地裡勾來搭去的事體可不是我胡亂說的,難不成還能讓人誇您潔身自好,值得敬佩麼!您也不審視一下自個兒到底甚麼樣子,又如何敢理直氣壯問我這些話?原我不該指責這些的,到底也與您不算相識,只您瞧瞧您今日的行徑,難道不覺有欠妥當麼?!”阿瑜的臉頰在冬日裡被寒風吹得冰白,一雙杏眼紅紅的,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就快要留下淚來,蒼白的唇瓣輕輕抿著,又有些柔弱倔強。趙蒼輕輕蹙眉,低聲問道:“你,不喜歡我那麼做,是麼?”阿瑜覺得他語氣很奇怪,但並想不出到底哪裡奇怪,於是也皺起眉道:“我喜不喜歡沒有任何意義,您難道不知道自己做的都是甚麼事體麼?!請您讓開罷,我真的很累了,您送的那套扇子,我隔日會讓人退還給您的。”他彷彿突然沒了怒意,退開一步打量她,那眼神就像是一條毒蛇,在她脖頸間緩緩爬行,留下粘膩的汁水,叫人汗毛直立。趙蒼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好,我這就讓開。那套扇子……我過些日子再給你找更好的。”阿瑜有些無語了:“……”不過佩玉趕忙扯扯她的袖口,暗示她莫多話,到底趙蒼瞧著不太正常的樣子,萬一惹出甚麼事體來,那便糟糕了。阿瑜垂眸道:“您且自重罷。”說罷趕緊快步往原路走。只餘下趙蒼一人,站在路邊,寒風把他的袖口吹得鼓起,他衣著單薄到有些蕭瑟,可他的眉眼間卻有了些許微光,彷彿是墜入深淵的人看見了一點光明,那樣瘋狂又偏執。寶瑜覺得她今日,實在遇上太多讓她無法接受的事體了,她已經沒法再繼續想更多的事體了,於是她選擇早早的洗漱完畢,便躺在床上歇息了。重華洲,蓬萊院。趙總管的話說完了。趙藺冷淡道:“她是怎麼回的?”趙總管又把話學了一遍。趙藺嗯一聲,語氣聽不出喜怒:“把趙蒼叫來。”於是,趙蒼被從床上叫醒,然後睡眼惺忪皺著眉頭,上了重華洲。趙蒼懶洋洋道:“兄長,找我何事?”趙藺把書隨手一放,淡淡道:“趙忠。”於是趙總管,在寒冬臘月裡,猝不及防潑了尊貴的王府三老爺,一身冷水。趙蒼還困著,被當頭澆了冷水一下沒反應過來,接著轉眼盯著默默垂頭拿著花瓶的趙總管,又看了眼他哥,突然笑了出聲。趙蒼挑眉,語氣肯定道:“是因為她罷。”趙藺起身,與他對視,兩人視線平行,他眼裡盡是冷銳:“只是提醒你,注意言行。”趙蒼彷彿覺得很好笑似的,笑彎了腰,趙藺只是漠然看著他,不置一言。趙蒼笑夠了,睜開雙眸,語氣也變得同樣冷漠:“哥,你心悅她,是麼?” 阿瑜回到屋子裡,只覺心神不寧。她不曉得自己該怎麼做,是去找梅氏,問清楚事情的緣由,還是不置一詞,把所有事體皆塵封起來。她緩緩起身,扶著桌沿閉上眼,心境無法平緩。阿瑜從來沒有怨恨過自己的孃親,小時候她也曾難過,為什麼自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