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氏的大丫鬟知曉自家主子心思,安撫道:“雖則二太太出家祈福,但奴婢瞧著,四下都是誇讚的聲音,都說咱們二房的太太心地仁善,是菩薩轉世,定然庇佑王府得覓永安呢。”鄒氏淡淡一笑,並不多話。人言可畏,可這人言,也是最易引導的。她不知道衡陽王打得甚麼注意,但梅氏出家以來,二房確實得了許多便利和好處,那可不僅僅是名聲上啊。然而,趙婂雖轉了性子,本質上還是個脾氣差的,那股倔強勁和阿瑜著實相似。今日阿瑜沒來,趙媛深知這幾個人也就趙婂同阿瑜不好,於是也並不開口抱怨,只是笑著一道吃茶,又個個出謎讓下家來猜,雖說也不算太盡興,倒也算是個樂子。只江淑容偏偏無知無覺的,來上一句:“可惜瑜妹妹沒來呢,不然以她的聰明,定然極有意思。”這話聽上去無意,其實就是想勾趙婂上當,叫她酸阿瑜兩句,江淑容心裡就舒坦了,這樣她就好再好言安撫,顯得自己度量最大,又最溫柔知性。可惜趙婂只是不說話,頓了頓來一句:“淑容姐姐何不管好自己?成日聽你提她,也不見你真的喜歡她,你不累我替你累。”趙媛抓著蜜餞,眯起眼,心裡頭早已是目瞪口呆,什麼時候趙婂也會給蘇寶瑜說話了?嗯?!江淑容涵養好,挺言也只是面色微沉,轉而又微笑起來:“婂妹妹可別胡說,我的性子慢,有時顯得不熱絡也是有的,若叫你誤會,那倒是我的不是了。”趙婂哼笑,不置可否:“你怎麼想的,甭打量著旁人看不出。不止蘇寶瑜的事體,還有旁的事體,在座幾個都不是傻的,就是不說破罷了。”她說著興致索然地把杯子一放,起身道:“總呆在屋裡有什麼勁,咱們去外頭踏著雪賞賞景色也極好。”江淑容的臉一時紅一時綠,除了趙媛幫她說了兩句,趙娢和趙嫿兩個都沒怎麼搭腔。趙媛也有些奇怪,不知到底發生了甚麼,怎麼趙婂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從前趙婂見到蘇寶瑜,不是分外眼紅,就是唇槍舌戰,背地裡不知吐了多少酸水。今兒個卻轉了性子,雖則瞧著還不情願,卻願意給蘇寶瑜說話了……趙婂年紀最小,她說要出去走走,大一些的姑娘也都十分遷就她,於是幾個姑娘皆披上了厚實的披風,一道相伴著走出門,迎面吹來一冰寒的微風,幾人都沉默起來,剛才的那場齟齬雖再沒人提,可是大家心裡頭都記著呢。趙婂腦後的黑髮油光水滑,走路都風風火火的,一個人走在前面,一點也不在意旁人如何想的。過了一會兒,漸漸有人說話了,幾人搭著話,氣氛也緩和了許多。正值冬末春初,路邊也能聞見一絲淺淡的梅香,趙婂的腳步輕輕一頓,轉身道:“咱們去梅園瞧瞧。”她踩著雪,臉頰有些泛紅,眼中氤氳著些許霧氣。梅園中的春梅都開了,紅白二色恰如其分地點綴起一片繁花,遠處傳來古琴聲,琴意像是寬闊平和的流水,寬和爾雅。趙娢拉著趙嫿的手臂,指著天上微笑道:“嫿姐姐,你瞧啊,好漂亮的小鳳凰。”穿過幾顆梅樹,她們看見一道鵝黃的身影,正立在那頭揹著身,腦後的黑髮被微風吹得飄動起來,髮髻上垂落的兩道鵝黃的絲絛也跟著輕輕擺動。那姑娘手裡捏著風箏線,正晃著嬌小的身子,跟著風箏走動。她一轉身,露出一張白皙秀麗的臉,杏眼淡眉,小梨渦含羞漂亮,精緻得像是畫中小仙子。仙子揮揮手,同她們打招呼。趙媛抱肩上前,語氣不太好:“阿瑜,你不來表姐的宴上,就是為了自己放風箏的?”阿瑜顧著手上的風箏呢,語聲隨意道:“我不是一個人來的。”聽她說完,趙媛才看到阿瑜身後亭子裡的男人,一身白衣,微垂眼睫撫著古琴,那陣極舒緩好聽的琴聲,便是出自他手。趙媛無語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上去打招呼麼?叫一聲大伯您好您也來梅園啊?那樣似乎更尷尬,但不打招呼吧,顯得她很沒禮數啊,那豈不是非常的尷尬?後頭的江淑容也走上來,看著遠處的男人不語,眸中柔情依依。趙媛知道江淑容的心思,故而拉拉她的手,示意稍等。阿瑜看到後面的姐姐妹妹們,倒是把風箏線塞給了佩玉,又去涼亭裡,湊近著聲音像輕柔的羽毛,同趙藺道:“藺叔叔,她們幾個恰巧來了,想給您行個禮什麼的……”幾人簡單隔著十多步行了禮,趙藺也沒有留,於是她們又退了出來。趙媛等瞧不見人了,才輕聲嘟囔道:“阿瑜也真是的,和大伯伯怎麼也不是親眷,怎麼能單獨一道放風箏呢?她該叫上我們才是。”江淑容聲音清淡道:“王上總是遷就小輩的。”趙嫿性子冷清,心裡明白那點是非,就是不說話。趙婂之前一直沒出聲,現下玩著手裡的梅花瓣,淡淡道:“淑容姐姐和媛姐姐也管得太寬。”江淑容終於忍不住心裡的酸澀,輕輕道:“有什麼寬不寬的,瑜姐兒本就做錯了,我們說兩句也沒什麼。”趙婂冷冷道:“那你的意思是,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