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趙娢是三房二老爺趙芬的女兒,她的親祖母王氏,乃是三老太爺的續絃,亦是老太爺原配的親妹妹。不過,這三房雖沒落,但好在趙芬還算爭氣,他雖則身子虛弱,可卻能出入重華洲,替衡陽王辦事,故而三房還算有幾分體面。三房要宴請族人,也算是族中慣例了,每隔些時候幾房便要輪著開宴,為的是親眷間的融洽,故而不論哪房開宴,幾個姐兒太太大多都會給臉面。女眷圍在一塊吃席面,對面是男人們,當中搭個戲臺子,王府養的戲班子照著主子們點的戲,咿咿呀呀的掩袖吟唱。不過席面吃到一小半,二房的蒲大太太秦氏便先退了,走之前吃一口小酒,輕拍三房大太太寧氏的纖手道:“我先走一步了,離開這半會兒也不知咱們書逸學課學得怎樣了,不陪在一旁督促著,我這心裡頭總是不放心。今次也是我的不是,沒法陪你料理這些,只下趟咱們二房開宴,還望你賞光才是。”寧氏生的文弱,又是青年喪夫的,在這一眾主子裡頭向來是最柔弱沒主見的,可照著身份她又是三房的當家主母,天然便在秦氏那兒矮了一頭。寧氏點頭,垂眸柔聲道:“嫂嫂且去罷,這兒有我呢。”阿瑜吃了一口茶,冷眼看著女眷那頭的風浪,心裡嘆息一聲。她與寧氏這兩年來,都沒什麼接觸,但也看得出,她過得很被動,幾乎人人都能壓她一頭。可寧氏卻唯唯諾諾的,萬事都好說話。幾乎次次三房開宴,秦氏都不給她臉面,可她自個兒卻只得把苦頭嚥下去。然誰不曉得,三房除了她還有個二太太洛氏,並一個續絃的三老太太小王氏,可這對婆媳卻並不為寧氏出頭,誰看了都曉得寧氏不會籠絡人心,更不會為自己伸張了。那頭洛氏瞧自家嫂嫂又捱了軟釘子,便湊上前給寧氏斟茶,一屁股坐在寧氏旁邊的空位上。洛氏的聲音很小,在寧氏耳裡卻清晰可聞:“嫂嫂,您這又是何必呢?您把那些權都放給母親和我,咱們保準給您料理得好好兒的,你只要帶著雲逸,吃香喝辣的有什麼不好?您看今天,咱們三房又丟面子了。”這話說的尖酸,明明白白的指責寧氏不會料理家事,還死賴著權柄不放。她們兩人湊得很近,外人瞧著就像是在嘮家常。只寧氏勉強一笑,低聲道:“我好歹做了這麼些年的主母了,有些事體你也不懂……”洛氏一聽便曉得,這寧氏還是抓著權不肯放,連著那些三老太爺死前留下的家產一道牢牢握住,便是受盡了閒氣還是不肯鬆手,也是在招人嫌,一個寡婦拖著個面色陰沉沉的兒子有什麼前途可言?都不為他們想想,老太爺留下的產業那麼多,她寧氏帶著個兒子又花不完,分一點給他們又能怎樣呢?於是洛氏漫不經心冷笑一聲,在寧氏耳邊道:“還不是因為你守了寡,沒了男人,你瞧瞧這闔府上下,哪個瞧得起你?”說完這句,洛氏面上又露出得意的笑來,給寧氏夾了一塊走油肉,聲音清亮:“大嫂是怎麼了,瞧著精神不好啊,來來,吃塊肉,你平常不是最愛吃了嗎?”寧氏不敢叫人瞧出她是在為秦氏的事體難過,於是抬眼努力擠出個微笑來,一口一口,把油膩膩的肉吞下了肚子,面色鈍鈍溫和笑道:“還是弟妹最懂我。”阿瑜不曉得那頭髮生了甚麼,心裡頭還在可惜寧氏,現下的女人們雖說沒有男人也能有法子立起來,可放在寧氏這樣和軟的人身上,卻是千難萬難。她正想著,一旁的趙媛抿嘴笑道:“阿瑜在想些甚麼呢,這般入神,莫不是年歲漸長了,開始遐想萬千了罷?你是不是覺得戲臺上那個演武松的小生長得俊俏,我瞧你盯著他看好久了呢。”她一張口,寶瑜便知道又沒好話,硬生生把她一個閨中姐兒往戲子身上扯,嘴巴毒得緊。於是阿瑜抿了一口茶,涼涼道:“媛姐姐才是大了罷,我這發發呆呢,你便能往這齷齪的男女事體上想,可見你尋常沒少遐想這些罷?你自己想就想吧,還往我身上推,又是甚可意思?”趙媛給她堵了一下,冷哼一聲:“妹妹伶牙俐齒,我可說不過你!”趙娢有些無奈,苦笑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姐妹,無心之言聽者有心啊,你們說話還是多考量考量才好。”一旁的趙婂見阿瑜開口便是遊刃有餘的樣子,髮髻上的玫瑰簪子映襯得她的面容,格外的鮮麗明豔,心中那股子輕蔑惡毒之意便又湧上來,於是夾了面前的一個糯米糰子,對阿瑜笑道:“好啦好啦,瑜姐姐,我瞧你從開席到現下淨吃茶了,這可不好,你嚐嚐這個糯米糰子墊墊肚子罷,一會兒還有旁的小點心上來呢。”阿瑜看了趙婂一眼,心裡頭也奇怪得緊,這姑娘平日裡淨和她作對了,今日怎麼也出來當和事佬?不過她也不曾多想,到底是公中廚房的吃食,她又恰好有些餓了,於是便咬了一口糯米糰子,細細咀嚼吞嚥,卻覺得有些許怪異,再品一品便發覺,這裡頭摻了零星的花生碎,渾身上下都一激靈,連忙把嘴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