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人瑟瑟發抖,陳嫂子提著一吊臘肉,特意整了身新做的襖裙,手裡牽著她家半大小子,猶豫著敲響了隔壁的院門。吱嘎一聲,舊木門被開啟了,裡頭露出一張白如新雪的臉,女人有一雙略冷淡的鳳眼,還有水紅薄唇。她淡淡問道:“甚麼事?”這個女人長著一張嬌貴的臉蛋,這使得陳嫂子格外窘迫起來。她搓搓手,低頭看了眼兒子,才憨厚道:“這是俺兒子,今年八歲咧,俺是來求蘇先生幫忙,看看能不教他識幾個大字兒。太太您……”沒等她說完,女人便開了門,對她略一點頭道:“你可以先進來吃杯茶,他去縣城裡了,恐怕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她穿著一身樸素的藕荷色纏枝褙子,頭上簡略綰了一個髮髻,簪了一支半舊銅花簪,露出的小半邊雪白的脖頸,優雅而貴氣,若是不看她這一身普通的打扮,說是城裡富貴人家的大小姐,也有人信的。這個女人是蘇先生的老婆。三年前,蘇先生從南方來到茂縣,這個女人一直陪在他身旁,不過鄉親鄰里們都不怎麼知曉這女人的根底,因著她日常皆是閉門不出的,即便有誰家生了孩子,誰家新喪了,她都不應,像是和她毫無干係似的。那一張漂亮的臉上談不上多輕蔑,但就是不把他們看在眼裡。相反,蘇先生即便早出晚歸的,卻實打實的會交際。他們鄉下人也不懂那些文人談吐,但聽蘇先生說話,就是覺得和他們不同,卻可親溫和得,從眼裡漫開的和善笑意。女人請陳嫂子落座,又在一邊仔細給她泡了壺茶。陳嫂子打量屋內陳設,只覺得素簡,但就是有股講不上來的味道,牆上掛著字畫,窗邊的櫃子上擺著一個粗陶罐子,裡頭是一束水粉色的秋海棠,在光影下唯美而純然。她兒子好奇打量著陳設,墊腳用髒手碰碰陶瓶,嚇得陳嫂子連忙一把將他拽回身邊,狠狠拍了兩下,嘴裡罵罵咧咧:“你再亂碰!再亂碰!死狗子就是瓜!碰壞先生的東西,我打死你這賠錢玩意!”女人端著茶上前,眉目輕垂道:“無事,小孩活潑是天性,不要打他。”陳嫂子也不懂甚麼天性不天性的,聽女人慢慢說話,撓頭訕訕道:“俺們這兒的孩子,都是給抽到大的,咋這麼講究……”女人一笑,沒有再說話。她又起身,陳嫂子才猛然發覺,這女人已經懷了身孕,頓時驚了一跳,心道自個兒之前是迷糊了,咋一點兒沒發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