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又道:“妙德年紀小,又有些文靜,我看你也可給她安個女官差使,叫她歷練一番,往後嫁人了,掌起家事也熟練。”且不說女官都是選上來的,哪有這麼一張嘴就能安進宮裡的,況且嫁進甚麼人家還需要先在皇宮裡頭歷練?皇帝還沒有說話,阿瑜心裡就有些不舒服,像是有隻小貓在撓,一下起身板著臉道:“太后娘娘,阿瑜有些不適意,想先告退了。”女眷們:……雖都知這位郡主被嬌縱得很了,但也沒見過這樣的。皇家御宴上頭,即便是有三急那也得憋著,誰敢無事叨擾?更遑論是想提前退場歸去的了,就算再沒腦子也不敢做的。卻聽上頭皇帝的聲音淡淡:“從前朕與你說,你年紀太小,唯恐吃酒吃傷,如今你長大了,也不聽朕的話了,此番不知吃了多少杯,先用些醒酒湯再走。”阿瑜卻撇撇嘴,心裡的委屈一下湧上來,只是哼一聲道:“回府裡,祖母也會給我準備,可不敢勞煩您大駕。”女眷們:……她們有些迷茫起來,只覺自己還活在夢裡,怎麼這位郡主同陛下,又彷彿有那麼些過往交情?聽這被慣壞的語氣,彷彿還不是一般的交情。 阿瑜一般時候從不和趙藺吵架,因為她知道自己是吵不過他的,畢竟趙藺一向不多話,很少具體原因具體解釋,同他吵架撒氣,就彷彿對著一尊石像,實在是自討沒趣。況且,她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特別快,大多數時候阿瑜還是個溫純的小囡,很少急紅臉,即便同人吵嘴也要笑眯眯的,笑著笑著,那就變了味,假笑也成了真害羞。然而今時不同往日,畢竟他們分隔了這麼久,她雖能理解這段時間他的忙碌,但是本心上還是十分矛盾生氣。因為他的眼裡能容天下萬物,然而她的眼界卻很狹窄,只有有限的幾個親人朋友而已。況且阿瑜已經比離開時成熟很多了,她長成了成熟年長的姑娘,有著一頭烏黑潤澤的秀髮,杏眼紅唇,柳腰皓腕,略有些蒼白的肌膚,卻使她更顯柔弱。這個小姑娘舉手投足之間,皆是從容嬌貴,還有身為少女的天真和純然,這些特徵能輕而易舉地激發出男人的征服欲,和發自內裡的憐惜寵溺。簡而言之,大約就是阿瑜不僅比幾年前要成熟美貌,而且看上去還非常難搞。相比起小時候,她一點也不被動,甚至隱隱能化被動為主動。對於小姑娘的轉變,皇帝其實看在眼裡,比如今日罷,她撒嬌任性得很,全京城自古以來都沒人能像她這樣的。她不是沒有自知之明,她就是太有了,才敢肆無忌憚地露爪子。她就是明擺著要看看他的態度,並且向他表達自己不滿的情緒。趙藺雖頭疼她越發嬌縱不聽話,但卻不會在這麼多人面前教育她,古話說得好,人前不訓妻,若是再訓她兩句,說不定整個宮殿都能被她掀了。皇帝簡略道:“嗯。”阿瑜的杏眼睜得大大的,露出一個乖巧的微笑:“好的,阿瑜會的。”她這個表情……說實話,在無知無覺的路人看來,可能已然是十足十的乖巧懂事了,放在任何一個長輩面前,都極其惹人疼愛。然而皇帝陛下養了她那麼些年,如何不懂阿瑜這個表情的意思?簡略來說就是她不開心了,並且很快就會想方設法讓他也跟著一起不開心。阿瑜已經轉身帶著一眾僕從走了,皇帝對太后道:“朕尚且還有政務要處理,如此,便不陪母后了。”文太后覷著這當中暗流湧動,面上卻只是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道:“好,你處理政事也不要過於疲憊了,不若讓妙德跟著侍候罷?到底是自家人,可比那些宮人貼心得多。”皇帝道:“不用。”說著他長腿三兩步也跟著出了殿。文太后就覺得這心口疼,她只覺得長子當了皇帝,大約會比以往更尊敬她一些,到底天子是天下人之楷模,只看他如今不鹹不淡的態度,大約仍舊是不曾把她放在眼裡。至於那個小姑娘……文太后對阿瑜的看法是相當複雜的。一方面阿瑜也算是她看了許多年的小輩,養在自己膝下即便最初沒感情,到了現在也不可能全然不在乎。但阿瑜和長子之間,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一向是看在眼裡的,只是從前不確定,但現下長子成了皇帝,他對這個小姑娘的佔有慾可以說已經昭然若揭,一點也不掩飾了。她原本想讓阿瑜嫁給自己的二兒子,但出了兩年前的那件事體,也只好作罷。現下想來,她是絕不能讓阿瑜嫁入皇室的,若真是如此,那她的長子和次子都不得安寧。況且妙德出身文家,她才是真正配得上那個身份和寵愛的女子,阿瑜即便再好,那也是前朝皇室留下的郡主,如何能是良配?一旁的文妙德看文太后如此,便悄然上前,為她捶肩。她一句話也不曾說,但文太后感知到肩上輕緩柔和的力道,眉頭卻微微鬆開了些。她拍拍文妙德的手,慈愛道:“妙德啊,你到現下一口膳食都不曾用,也不必侍候哀家了,一道用便是。”文妙德於是乖順地坐去下首,端莊地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