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登上報紙的蘇家人,蘇守信。他與報紙上的影像不同,說話也是輕言輕語的,此時擁著妻子,一臉柔色。比起那個已經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蘇夫人,清醒著的人,心底不知是怎樣的心情,旁觀者親眼看著,分明是那樣溫柔的一句話,那樣普通的一句話,只叫人鼻尖發酸。就連徐迦寧這樣不知痛色的人,都不覺嘆息。她和霍瀾庭側立一邊,走過他們身邊了,蘇守信似沒有看見,蘇謹言哄著蘇夫人先回屋去,倒是回頭先對她們兩個擺了擺手,讓她們先走。自然有人過來引路,徐迦寧雖然是萬般不願,但還是跟了上去。霍瀾庭腳步卻慢,落後了一步,就在她背後不緊不慢地跟著她。他探究的目光,她甚至能感受得到,被這麼一個人盯著,真是渾身都不自在。下人引著她們出了東園,往前面宴廳走去,到了門口已經能聽見裡面的喧鬧聲了,家老太太過壽,其實更像個幌子,大家名正言順地聚在一起。沒想到臨時出了意外,沒有蘇瑾言,誰也不會在意她,那她還進去幹什麼,才到門口,徐迦寧就站住了,她回頭張望,可園子裡除了蟲鳴鳥叫,什麼都沒有。霍瀾庭已經走過她的身邊了,可能是察覺到她沒有進去,頓時回頭:“怎麼?蘇小姐不進去?”她站定,目光淺淺:“等一等,我不能就這麼進去。”他眼簾一動,忽然明白過來。她在蘇家是個什麼樣才存在,今天是 貴妃小心臟其實寧安街邊,多的是新興的洋房。碧情園在一排洋房當中,風景獨特,它佔地廣闊,更像是一個龐大的私人花園,令人讚歎,宴廳便是專門招待客人的,腳下踩著拼木地板,一進門,視線便被兩立的雙面刺繡玻璃屏風遮住了。廳中放著唱片,一個上海女子似低喃著的歌聲,在耳邊縈繞,已經先到的客人,成群,站在一起說著話。長條的餐桌上,擺著的都是洋酒和西餐。現在家裡擺宴,都流行自助了,蘇謹言雖然沒有到場,可蘇家其他院裡的人都到了,徐迦寧勾著霍瀾庭的手臂,坦然走進,目光飛快在人群當中掃了一眼。果然同她想的一樣,女人都穿著各種樣式的旗袍和洋裙,蘇婉和蘇婷也在招呼著客人,她們兩個人站在哪裡,都吸引著大家的目光。蘇婷這會穿著一席西式禮服,她恐怕是這宴會當中穿著最膽大的一個,小露香肩,兩個小鹿的耳墜自然垂落,耳邊的短髮都梳在腦後,露出她光潔的額頭,烈焰紅唇,張揚又香豔。和她相比較起來,旁邊的蘇婉就更少女一點。蘇婉穿著白色連衣裙,長髮已經變回了直髮,柔順地披在肩頭,一抹紫色的髮帶不偏不倚卡在額頭上方,笑起來剛剛好,溫和有禮,教養得宜。徐迦寧的腳步,完全是隨著霍瀾庭走的,繞過屏風,他目光淺淺,徑自朝著蘇家姐妹走了過去。他們兩個並肩而行,一進門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二人都穿著襯衫,風情卻大不一樣。霍瀾庭俊美得宜,徐迦寧是風姿英美。腳步不停,此時眼看著距離蘇婉越來越近,她心中暗叫不好,可這個時候,再想後退已經來不及了。挽著手臂的那隻手,些許用力,徐迦寧甚至頓足不前,一步不動。霍瀾庭也站住了,旁邊有人同他打著招呼,一口一個七少,他與之握手,徐迦寧趁機想把手抽出來,不想他輕輕一握,隨即回眸看向她,一把抓住她才滑出去的手好好又放回了自己的臂彎當中。“別動。”“……”徐迦寧已經看見了,蘇婉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正看著她們這個方向,並且已經往她們這邊走了過來。她才到蘇家,進門就先樹敵,這哪裡是霍瀾庭顧看她幫助她,分明是她在幫他。廳堂當中,女人的歌聲分外輕柔,三三兩兩一起的人,有男有女,觥籌交錯之際,耳邊盡然是寒暄笑意。霍瀾庭和朋友打過招呼,回眸瞥著徐迦寧,微低著頭:“她過來了。”這般模樣,看起來會更親密一些吧,徐迦寧沒有動,她甚至還帶了幾分笑意,旁人看著,只怕是認為她們相談甚歡。可她笑是笑著,其實笑意未及眼底:“怎麼辦?如果她因為你敵對我,那咱們誰都別想好過。”霍瀾庭背脊挺直:“害怕了?蘇家這樣的地方你既然來了,不差我這一樁一件。”徐迦寧:“……”說話間,蘇婉已經到了,她裙襬微動,米色的高跟鞋停在了霍瀾庭的面前:“瀾庭哥,這位小姐,是誰家姑娘呢?怎麼沒聽伯母提及過?你有舞伴了?”她一把拉過他另外一側手臂,兩手抱住了。霍瀾庭手一動,立即抽了出來,神色不耐。姑娘家的心思,其實很好猜。這其中不過幾個意思,這番動作還叫了瀾庭哥,以表示和他的親暱,問她是誰家的小姐,是在用家世對比,提起所謂的伯母,正是拿長輩出來壓制,另外將她看成舞伴,也是對她自己高高在上的定義。其實徐迦寧剛進宮時候,最先學會的,就是聽別人說話。聽她說什麼樣的話,就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蘇婉涉世不深,但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