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諒你,不,我從來沒怪過你,我不知道死裡逃生是他的仁慈還是我們的僥倖,但我和小曦,都是普通人,實在沒有第二條命來承擔來自你們那個世界的……千鈞一怒。”說到最後,他似是忍耐了許多,但他終歸不是聖人,譏諷的冷意還是流露了出來。王進炎無話可說。“小炎,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你不要再出現了,我不想……再見到你。”我爸臉色很蒼白,但身上依舊披著他全部的驕傲。他一字一頓地說。“別讓我恨你。”愛還未言,恨意先行。王進炎徹底做不了我的後媽了,但我卻沒想象中那麼痛快。幾個月的短暫快樂如撲火之蛾,隨風之沙。我和我爸搬去了南邊的一個海濱小城市,那裡沒有讓我們難受的冬天。我們的鄰居是一對友好的老夫妻,兩人經常手挽手在海邊散著步,春天的大海是幽幽的藍色,總會讓我想起孫秋宇的瞳孔顏色。我當然沒有像上次一樣音訊全無,我時常和他聯絡,也常線上上和他一起打遊戲,我們就像好哥們一樣。退一步不捨得,進一步沒資格。而那之後,王進炎沒有再出現過,我爸也開始接受了鄰里的相親,目前在接觸一個脾氣很好的單親母親。我以為日子會這麼過下去,這個冬天發生的種種,只是一場正行消散破碎的夢境。直到夏天的第一隻蟬開始鳴叫。22還有兩天是我的生日,孫狗吵了一個多月要過來找我玩都被我拒絕了,任他撒嬌撒潑,我自巍然不動。孫秋宇發了張苦著臉蹲在籃球場邊的自拍照,陽光下的狗頭閃閃發光的,竟然學用faceu拍照了,一天gay裡gay氣的。“小曦,我可愛不可愛?”我這邊在洗衣服,敷衍地回覆,“冷漠jip,可愛個屁。”孫秋宇連發十多個民國哭泣jig,說:“你變了,小曦,你不愛我了。”我:你怕是活在夢裡jpg孫秋宇:崩潰得變性jpg我勸你你多想想我哦!不然的話我就……我就……我:黑人問號???孫秋宇:求求你了!(打滾我:……隔了一會兒。孫秋宇:小曦,du fehlst ir~~一言不合說德語。我按了翻譯鍵。“我好想你。”搬家後他其實很少說這種曖昧不清的話了,我一度以為他和我達成了共識,把那一夜當成了意外。但顯然他沒有。我品不出自己心裡五味雜陳的到底是什麼滋味,看著聊天框自己無意識打出的“我也想你”後自動跳出的表情包,呼吸裡全是海風的苦澀味道。“小曦。”我爸忽然在屋裡叫我。我嚇了一跳,慌張地把我手機塞進褲子口袋裡,“欸?”“衣服晾好了麼?”我爸走到陽臺來,初夏的陽光還不算熾熱,映到他臉上呈現出玉石一般的清涼感,他受傷以後清瘦不少,我就很少讓他碰家務事了,他也拗不過我,只誇我懂事了。“嗯,曬好了,午飯想吃什麼?”我在褲子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站了起來。“中午出去吃吧……” 他被陽光照得眯了眼,看上去像是一個未滿的笑,“我帶你,見一個人。”我愣了愣,“誰啊?”我第一個念頭是王進炎,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事到如今,我爸怎麼可能還會帶我去見他。他擺擺手,“去了就知道了。”23海濱小城就是這點好,人少,清靜,餐廳裡就咱這一桌。我看著對面的陌生女人,不誇張地說,我大熱天的打了個深深的寒顫。“楊曦?”女人挽著溫柔的長髮,看上去三十歲出頭,臉很眼熟,眼熟到我爸都不用介紹。出生快十六年了, 我就這麼猝不及防地第一次看到了我媽媽。對,就是那個我難產而死的媽媽。我渾身都是僵直的,聽她詢問:“在唸書麼?幾年級了?”她看我怔怔地不回答,為我碗裡夾了一條炸魚,“太瘦了。”我看著碗裡的魚發呆。我爸淡淡說道,“他從小都不愛吃魚。”女人嘴唇顫抖,終於露出難堪的神色,久久才呢喃了一句,“抱歉。”到底母親這種角色在男人心裡是永遠柔軟的一塊,我把魚放到嘴邊,忍著腥味嘎吱嘎吱地吃了下去。她動容地看著我,“小曦,你知道我是誰麼……我是……”“他知道,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我爸對孩子和女性有一種天然的溫和,但面對這個“心裡唯一一人”,卻充滿了冷漠,甚至可以說是……厭棄。我很快知道了原因。“很抱歉,我當初承諾過,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但這麼多年,我一直念著你,多少次我都想來看看你,但你妹妹出生後,身體一直不好,我實在走不開身……”嘴裡的小魚索然無味,我木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場獨角戲。“妹妹?”“對,你有一個妹妹,她非常非常可愛,我給你看照片。”她翻出一張照片,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坐在雪白的病床上,正在畫畫。“生病了?”“對……”她哽咽道。“什麼病?”“白血病。”我看了一眼我爸,他神情肅穆,“我不想替你做決定,所以讓她自己和你說。”我動了動發麻的腿,“你什麼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