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柯坐在遊樂園的長椅上,曬著太陽,聽著兒童歌曲,手裡把玩著一個氣球,是李法天給他買的。李法天還給他買了一個冰淇淋,冰冰的,甜甜的,混著草莓味。魏柯時不時東張西望。李法天注意到他的動作和嬰兒車裡的嬰孩是一樣的。第一次感觸到這個世界的人才會有這種好奇、敏感和耐心。他全情感受著他沒有親眼所見的春天,只有一次分心,是問李法天:“小榆和程延清下的怎麼樣?”“我出來的時候,聽到電視裡說他贏了。”魏柯有些意外,然後又笑了一聲,面帶驕傲。“你接下來怎麼辦?”“什麼怎麼辦?”李法天瞅了瞅他,不敢把話挑明。謝榆已經徹底成長起來了,他甚至可以憑自己的實力挑戰程延清,獲得世界冠軍。此時此刻,魏柯應該已經徹底意識到,弟弟不再需要他了吧。謝榆找到了自己的棋,還棋逢對手。不僅如此,棋壇也不再需要他了。有一個與他長相一模一樣的世冠誕生,如果他此時消失,謝榆也可以頂著“魏柯”的身份繼續征戰。李法天不由自主握住了魏柯的手,心疼起了這個被命運開了玩笑的天才棋士。當他知道自己不再被需要、徹底被取代、即使消失也沒有人發現,於一片黑暗中越陷越深……他一定驚慌失措地想要抓住什麼,什麼都好,證明自己曾經活過。魏柯會抓住什麼呢?“其實……如果謝榆不肯回到他原來的身份,你可以跟我去學校。”李法天吞吞吐吐地建議。“你看,圍棋之外,普通人的世界,也很美好的。”魏柯失笑:“我已經聯絡了醫院,準備手術。”李法天錯愕地鬆開了手:“我以為你來這裡是想……”試著補償自己沒有經歷過的另一種生活。“不,只是做一個徹底的告別。”魏柯淡淡地解釋。他徹底放下曾經屬於這裡的某個人,接受他不再屬於自己的事實。然後決定孤身一人,上路。就在這時,李法天的電話響了。她一看來電顯示,是嚴主任。“你現在在哪裡?”嚴主任的聲音聽起來嚴厲又急切。“呃……我在遊樂園。”“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去遊樂園?!”嚴主任瞬間爆炸,“……你是跟魏柯在一起?”“是……誒!?你怎麼知道魏柯……”嚴主任冷笑:“你自己上網看看!現在都鬧成什麼樣了!”雖然網上還沒有扒到魏柯作弊的細節,甚至是大相徑庭地往陰謀論上發展,但是校方已經隱約猜測到了真相——怕是那個“魏柯”根本不是真的,而是他們的在校生謝榆!謝榆作為雙胞胎中的另一個代替魏柯上場,李法天遇到的那個抑鬱症盲人,才是真正的魏柯!如果真相公之於眾,校方的聲譽將受到嚴重的打擊!必須在事發之前撇開關係!“你趕緊給我滾回來!”嚴主任凜聲道。李法天放下電話,切換到微博,只是粗略掃了一眼,手就劇烈地顫抖起來。“怎麼了?”魏柯覺察到她的不對勁。李法天捂著嘴驚叫:“應氏杯上……謝榆被戳穿了!”魏柯:“!”謝榆狼狽逃回了b市。飛機一落地,老k就聯絡上了他,叫他喬裝打扮一下再走出登機口碰頭。老k接到謝榆以後,立刻拽著他往沒有修完的地下車庫走。謝榆即使沒有上網也知道,身後早已洪水滔天。他一坐上老k的車,就接到了程延清的電話:“我他媽讓你等我,你跑什麼?!”“現在這個形勢,你還是離我遠一點……”“魏柯在哪兒?!”程延清暴躁地打斷了他的話。作為謝榆最親近的人,程延清後知後覺眼前人是個冒牌貨,魏柯作弊可能並非表面那麼簡單,急切地想要當面質問真相。謝榆不由得心寒。在他為程延清考慮的時候,程延清心裡只有魏柯。“我把他的聯絡方式給你。”謝榆掛機,把魏柯的號碼發給了程延清,然後刪除了他的一切聯絡方式。雖然在這個時候計較這些沒有意義,可是謝榆還是忍不住委屈:他走這一遭,除了罵名,誰會記得他?誰會記得他在應氏杯決賽中那驚天地泣鬼神的扳老虎?沒有了,他的功勞,永遠地被一筆勾銷。即使他謝榆在棋壇中終於有了真名實姓,也是永久地被釘在恥辱柱上遭唾棄而已。上一回謝榆坐老k的車,還是四個月前,那時候他們既不是ecg的c位,也不是棋壇第一人,兜裡面除了或明或暗的夢想,別無他物。時隔四個月,再度坐上這輛二手還不知三手帕薩特,兩人依稀覺得時間不曾走過,自己依舊是那個一文不值的少年,離那些繁華的喧囂很遠。老k沒有問他關於他和魏柯的事,只是說:“天塌了有個子高的頂著。這條路走不通,就跟我一起走下路來吧。”謝榆愣了愣,笑道:“你別扯了,我哪兒行啊。”“lol就真的不行嗎?”老k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問出了心裡話。他知道謝榆不是不夠自信,他只是不想。“你就非得在一棵樹上吊死不成?條條大路通羅馬,給自己一個機會,還世界一個偉大的輔助。”“去你孃的,我只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