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揚剛上完課,推著他的破腳踏車要回醫院,突然聽見遠遠地傳來一聲“喂”。定睛一看,發現是“魏柯”,嚇得蹬上車就跑。謝榆一屁股坐上了他的後座,靠著兩條長腿硬生生把腳踏車剎停了:“跑什麼呀?剛還不是威風凜凜地把我拖黑了嗎?”“我沒拖黑你,我只是刪除好友。”鄒揚嚴肅地糾正。“我哪兒得罪你了?”謝榆兩條胳膊一抱胸,氣哼哼地問他。鄒揚紅著臉不說話。“你知不知道你差點被聯賽除名了!”謝榆頗有些恨鐵不成鋼。鄒揚一愣,然後垂下了腦袋:“我不打了。”“你不打了你幹嘛呀?”謝榆看了看錶,又看看不遠處的對決室,“我說這節課不該是你上的吧?你又帶了個班,還是幫人代課了?”見鄒揚沉默不語,謝榆火冒三丈:“沒時間打比賽,倒是有時間多掙幾個錢,你掉錢眼裡了吧?”鄒揚反駁道:“你懂什麼!”“我懂什麼?棋院領導讓王旭退役去當教練,王旭直接就翻臉,說你們是不是覺得我不行了。他今年三十歲,尚且還有野心,你呢,你多大!但凡有點追求的棋手,都一門心思撲在棋盤上想出成績;只有那些在棋道上沒什麼追求、考上職業資格就為了圈錢的人,才會衝著衝段教練去。你知道陳院長怎麼評價你的麼?財迷!”鄒揚猛地抬起了頭,眼圈迅速地憋紅了,神情中滿是委屈和受傷,最後又化為了熊熊的怒火:“對,錢在你眼裡確實不算什麼。你世界冠軍拿了一個又一個,光獎金就能在三環買房。我們水平爛的人下不贏你,不配談什麼夢想,可我們也得吃飯啊!我憑我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賺錢,你憑什麼看不起我?!”他把謝榆往外一推,重重蹬了幾腳腳踏車,絕塵而去。謝榆被他推搡得倒退幾步,目瞪口呆地望著他漸行漸遠,直到他跑得看不見了,才鬱悶地插著褲兜晃回了宿舍。謝榆雖然看上去吊兒郎當,那天老k的一席話,卻也讓他想為別人做點什麼。他知道自己能重回棋壇,少不得魏柯和程延清的幫扶和助力。魏柯就不用說了,自家兄弟;程延清卻是一個私下裡跟“魏柯”沒有交情的人,能被他拙劣的謊言感動到哭並伸出援手,讓他心裡很熨帖。可能因為同樣是棋手,前進路上會遇到的坎都差不多,互相之間很能理解與體諒。如果每個人都能像他擁有魏柯、擁有程延清一樣,得到良師益友,那會少碰很多壁,少走許多彎路。可是他沒想到,自己的體貼卻是別人的□□。王旭覺得他耀武揚威,鄒揚則怪他擋了財路。謝榆一顆拳拳之心四處碰壁,有多鬱悶就不用說了。他在宿舍裡顧自坐了一會兒,突然發現對床的被褥被洗劫一空,變成了張空床板。原木光裸在空氣裡,說不出地冷清。再環顧四周,程延清的生活用品都消失了。程延清是個大少爺,生活質量很講究。搬來這裡住的時候,整個宿舍幾乎全是他的東西,衣服鞋子古龍水,音箱檯燈剃鬚刀,遭受了謝榆、葉明遠的集體抵制。楊小魚雖然不敢說什麼,卻聯名附議。程延清依舊我行我素,大方地表示你們一起用就完了唄。當日的情形歷歷在目,現在看來卻恍如隔世。近段日子謝榆四處比賽,和程延清聯絡漸少。他翻了一下兩人的聊天記錄,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程延清開始不主動聯絡他了;後來更是從秒回變成了渺無音訊。原來他只是以為程延清也在忙著比賽,現在想想,在他絲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兩人的關係倒退到了最熟悉的陌生人。“行行行都滾滾滾!”謝榆把手機一丟,掀起被子悶住了自己的腦袋。傍晚葉明遠回宿舍的時候,謝榆從被子裡鑽出來問他:“你舅舅什麼時候搬回去的?”葉明遠警覺地後退一步:“你不會真的看上他了吧?”謝榆:“……”葉明遠看他頹廢的模樣,多解釋了兩句:“網上都說你們是一對,舅舅被外公罵了一頓,收拾收拾回去了。”謝榆:“……”塑膠兄弟情!☆、謝榆本來想在道場睡一晚的,但是魏柯突然打電話給他說頭痛,把他嚇得當即打車回了家。謝榆第一次直面了哥哥的病情。腦瘤引起的神經痛讓魏柯整晚都睡不著覺,這麼冷靜自持的人,抱著頭不住在床上輾轉反側,內衣溼了又幹、幹了又溼,明明沒吃什麼東西卻不停地嘔吐。謝榆在他床前照顧了一整夜,不止筋疲力竭,整個人也像被抽乾了精力,生了一場大病。大概是雙胞胎天生有感應,魏柯疼,他也疼。疼完了之後,魏柯轉身睡了,謝榆後知後覺魏柯瘦了一圈,更是一晚上都睡不著覺。後來發現是魏柯每天在吃的藥有一瓶見了底,一夜未眠的謝榆大清早拿上哥哥的病例,替他跑了趟醫院。“他這個病會好起來麼?”謝榆最關心的就是這個問題。“那要看你說的是哪種好了。”醫生表情微妙。“他現在眼睛看不見,如果堅持服藥,有可能會復明麼?”“這肯定是不可能的。腦瘤要痊癒,只能開顱取出病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