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希望自己是世界排名第一。為什麼呀?他缺錢啊!他做夢都想要那些筆高達七位數的冠軍獎金,來救父親的傷。可他不是魏柯,不是羅爽,他是鄒揚,一個身上略微顯現過一點天賦、要靠自己的努力把天賦打磨成天才的普通人,可現實,卻沒有留給他時間成才。他發現當獨自面對人世的無常與社會的洪流,他的才能不值一提,只能靠表演賽、指導局賺些外快而已。這些旁人不屑一顧的東西,卻是他的救命錢。他何止是貪財?他是一塊錢都要掰成兩半花!……鄒揚緩緩地、緩緩地訴說著兩年來他受的煎熬:父親的病,肇事者的無恥,法律與醫學的無能為力,夢想的破裂,自己的急功近利……他頭一次講述自己如何被俗世的生老病死和俗人的下流無恥耗光的過程,心底裡有一種近乎解脫的輕鬆:“其實我也不喜歡我現在這個樣子。但是,這就是命,我沒有辦法。”謝榆搖搖頭:“我也有個生病的家人,我只照顧了一晚上,我就受不了。不止是身體上吃不消,心裡也很難過——而且還有這種垃圾磋磨你。”他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他是鄒揚,他早就崩潰了。鄒揚一愣,流露出淺淡的笑容。他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道場裡的學生都知道他是嚴肅認真、不苟言笑的鄒教練。只是他那個笑容比曇花一現還短暫。對於“魏柯”,鄒揚始終是自慚形穢的。如果人生有的選,鄒揚一定會選擇成為魏柯——魏柯幾乎就是他的整個人生理想,他們之間彷彿就是理想與現實的雲泥之別。因此,當魏柯出現在道場裡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躲。他不想讓光芒萬丈的魏柯看到如此艱辛勞苦、走投無路的自己,日日為明日發愁,渾濁的雙眼再也看不到高處的明月,只看得到眼前的一張張舊鈔票。沒有被魏柯嫌惡真是太好了。不,光是魏柯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就太好了。心無旁騖,一心棋道,最終在眾人頭頂,光芒萬丈。“謝謝你。”鄒揚站起來送客,“謝謝你聽我講那麼多,嘮嘮叨叨很煩吧?”“我該向你道歉才是,說了很多幼稚、不現實的話。”相較於鄒揚的情況,謝榆意識到自己的指責完全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的事,為什麼不早告訴我?”鄒揚一愣:“我們……不太熟。”謝榆想到魏柯不近人情的冷漠臉,嘆了口氣:“即使我不熟,棋院那邊的其他人呢?總有熟的吧。”鄒揚搖頭。他衝段成功後,很長一段時間成績都不怎麼樣,剛有起色、眼見要被收入國家隊之時,就出了事,被篩下去了。他誰也不認識,認識的也都被借怕了錢,沒了聯絡。他只是棋壇百花爭豔下的一抹陰影,明明身在其中,卻離那個光鮮燦爛的世界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