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譎的外公忽然站起來,手裡拿著一隻電話向他走過來,“年輕人,不要衝動,這裡有個老朋友,想跟你說幾句話。”找我?呵呵,連譎都已經放棄我了,這時候還會有誰打過來呢?沈清尚單手舉著槍,單手接過電話,熟悉的低啞嗓音從那頭傳來:“嘖嘖,清兒,怎麼跑美國來放炮仗了?”——是黑石!他真的沒死,我的一舉一動他都看著呢!沈清尚強壓下心頭的震驚,作出早有預料的語氣:“老師,別來無、恙啊。”他故意把那個“恙”字的語氣加重了些。“呵呵,我好得很,可惜現在你快要掛了。”黑石說得自在輕鬆,彷彿天塌下來這個老頭都無所謂。“沒什麼別的事的話,我是得先‘掛’了,我這兒還有一堆人要殺呢。”沈清尚作勢要掛電話。“小子,別玩了,抬頭!”一架直升機盤旋在了頭頂,“上去,給你個機會再殺我一次。”嘟嘟嘟,黑石那頭先結束通話了,沒有給沈清尚提出異議的餘地。沈清尚抬頭望了望那頭朝他扔下來的繩梯,收了槍,一手攬過來登了上去。那晚在廣場上的人們,就昂著頭看著這個黃面板的瘋子,最後變成了一個小點,消失在了漆黑的冬夜天空中。第二天的報紙是這麼解釋的:據悉,該男子系患有精神臆想症,過去是從事行為藝術表演的藝術家,如今因為精神問題關進了k市市郊的療養院。至於怎麼跑進彩蛋裡去的,報紙上沒有解釋,只說槍也是行為藝術表演的道具。對此人們當然有質疑,可媒體都這樣說了,普通人又能怎麼去求證呢。於是很快,這個瘋子又消失在了人們茶餘飯後的閒談裡、本就不長久的公眾記憶裡。沈清尚走進房間的時候,壁爐裡的火燒得正旺。暖暖的,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松木香味,燒紅的木柴輕輕地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響。房間裡很安靜。黑石背對著他坐著,面前擺著一架鋼琴,琴面上擱著一杯紅酒。他一定是聽見了沈清尚走進來,卻沒回頭,只是擺開姿勢在鋼琴上試了幾個音,然後開始彈一首曲子。沈清尚沒有聽過這首曲子。這絕不是平日裡黑石喜歡的風格,黑石喜歡抽雪茄、玩快槍、彈節奏灑脫的爵士樂。用沈清尚從小到大聽他說過無數遍的話,就是“人生一定要活得痛快!”可這曲子卻憂鬱陰沉得很,像陰雨天屋簷下的灰色陰影。沈清尚走過去,慢慢地貼上了黑石的背,繞過頸子,把灼熱的氣息噴在男人的脖子上:“老師……”只這輕輕一句低喚裡,藏了多少誘惑和風情。黑石抬了抬眼皮,沒轉頭:“好久沒教你玩琴了,生疏了嗎?”五根白皙修長的指節,輕輕地覆到左半邊的琴鍵上。那白玉似的拇指,若有似無地碰著黑石的小指。“請老師賜教。”說著,沈清尚按照他對這一段音樂的理解,即興配上了低音和絃,“我彈得好麼,老師?”黑石聽了一會兒,評價道:“還差那麼點勁兒。”“那、這樣呢?”另一隻手覆上了黑石的腿間,用彈撥琴鍵一樣的技巧引誘著黑石的慾望。“呵,清兒啊,你知道這首曲子叫什麼嗎?”黑石不緊不慢地問。“我不知道。”沈清尚答。“《安魂曲》——送給你的!”黑石忽然起身,電光火石之間躲過了一段閃著寒光的致命銀線,反手一擰,沈清尚喉嚨裡喘著粗氣,被摁著肩膀,死死地壓到了琴面上。數個琴鍵同時受力,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嗡鳴。沈清尚的耳膜被震得生疼,他掙扎著,指尖緊緊扣著一段漁線。他進宅子的時候,手裡的武器早就已經被門口的保鏢收走了,目光搜尋了一圈,唯一可以當武器的,就是黑石擺在門口的釣魚工具了,便扯了一段漁線藏在袖子裡。此刻他的眼裡流下了絕望的淚水。殺不了黑石,贏不了譎,連自導自演的自殺鬧劇,都被人當做一個笑話看,不,是看都不屑於看一眼——沈清尚,你他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思!“給我個痛快!不是給我彈過送葬曲了嗎,來啊,弄死我啊!弄死我!”吼叫聲聲嘶力竭。黑石看他這副模樣,咧開嘴樂了:“就你這沒出息的小樣子,還不自量力地想勾引譎?”沈清尚的眼淚已經決了堤,無力地趴在琴面上抽噎、聳動著肩膀。他沒有反駁黑石,拿什麼臉面去反駁呢?說自己沒有勾引譎?說是譎假裝深情來勾引了他?自古只有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誰當了真,誰就輸了——自己已經一敗塗地,何必再去追問是怎麼輸的呢。“怎麼,現在知道自個兒被玩進去了,就像一攤爛泥一樣爬都爬不起來了是吧!”黑石一把抓住沈清尚的頭髮,強迫他抬起頭來看著自己:“你給我聽好了,你是我鄭黑石的徒弟,你少他媽給我尋死覓活的,丟人丟到美國來了!”真相沈清尚兩手環抱著腿,蜷縮在沙發裡,無力地靠著椅背,臉上的淚痕幹了。“鬧夠了?鬧夠了就聽我說。”沈清尚沒有搭理黑石,只兩眼無神地望著空氣裡的某個點。“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