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的黃燈一下下閃著,北風把地上的落葉和垃圾都吹沒了,連人和車似乎都一塊兒吹走了,他在路口停了幾分鐘,一輛車也沒有。空蕩蕩的街,道路兩邊還沒有化淨的髒兮兮的雪,昏黃的街燈。那辰腿撐著地,低頭拿出了手機。手機上有一條簡訊,他有些期待地開啟了,卻不是安赫的。明天中午過來吃飯。雷波的這條簡訊是什麼時候發過來的他沒聽見,他關掉簡訊,開啟了電話本。安赫的名字靜靜地在電話本的第一位。他手指從名字上劃過,螢幕上顯示撥號中,他又迅速掛掉了,已經過了十二點,安赫已經睡了。安赫的生活在他看來雖然沉悶,卻很有規律。上班,下班,看看電影聽聽音樂,吃點防腐劑,然後睡覺,週末偶爾跟朋友去泡泡吧。相比之下,自己的生活卻有些混亂,沒有固定的時間線,沒有固定的地點。比如現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在路口停了快十分鐘,他把車順著直路開了出去,好幾天沒回家了。那辰每次回家,呆的地方基本只有自己的臥室和廚房,家裡別的地方他很少逗留,燈開啟的時候他看到客廳的桌子上已經落了薄薄的一層灰。他在客廳裡站了一會兒,進廚房找了塊布出來,慢慢把客廳裡的桌椅和鋼琴都擦了一遍。鋼琴鍵發出幾聲低低的丁咚聲,他停了手,看著琴鍵。有一陣子沒去看媽媽了,有兩三個月了吧。他在琴凳上坐下,以前他也是兩三個月才去一次,有時會很想媽媽,哪怕每次都不愉快,他還是很想見到她。但這次卻有些不一樣,他想到媽媽的時候,突然有些害怕,他發現自己有挺長時間沒有想起媽媽,想到應該去看看她的時候,有種隱隱地說不上來的抗拒。這讓他害怕。他在鋼琴邊蹲下了,靠著鋼琴腿慢慢坐下,閉上了眼睛。早上醒過來的時候,那辰覺得自己的腰和背都痠疼得厲害,很長時間他才反應過來自己靠著琴腿在地板上坐著睡了一夜。想要站起來的時候腿有點兒使不上勁,發軟,頭也有點兒暈。扔在一邊的手機上呼吸燈一下下閃動著,他拿過來看了一眼,有簡訊。他揉了揉眼睛,螢幕上的字清晰起來。簡訊是安赫早上六點發過來的,就倆字兒,早安。他勾勾嘴角,早安大爺。坐在地板上也能睡過頭,那辰洗漱的時候看了看時間,好在第一節沒課。那辰雖然對自己學的東西沒什麼興趣,但一般不缺課,每次上課他都會老實地坐在教室裡。他學的是殯儀技術與管理,基本沒有女生,防腐整容專業有幾個女生,據說膽子比男生大,只是畢業的時候不知道能有幾個選擇專業對口的工作了。那辰沒太想過自己今後的工作,去火葬場也不錯,他無所謂。他當初只是因為爸爸才報的這個專業,看到這個讓他一直活在痛苦裡的男人臉上震怒的表情時,他痛快淋漓地只想笑。“你的水平也只能靠這樣的專業來就業了。”爸爸最後扔下這樣一句話。他還是笑,什麼也沒說。那時他曾經下過決心,就算是這樣的專業他也會好好做,證明給爸爸看,無論是什麼,只要他願意做,都能做好。只是這個機會再也不會來了。那辰趴在桌上閉著眼睛,鼻子有些發酸。他就這樣一次次地反抗,一次次想要證明,一次次被無視,最後徹底失去了機會。他還有多少機會來證明自己不是不被需要的人?向誰證明?誰來給他機會?手機震了震,安赫給他發了條簡訊,明天我跟朋友約了晚上沸點,你來嗎?好。那辰很快地回了簡訊。這個人會是安赫麼?中午下了課,他拎著包慢慢晃著去拿自己的車,下午沒課,他決定去雷波那裡吃飯。開到校門的時候,他們班長拿著塊抹布在路邊衝他一個勁兒甩著,他把車停在了班長面前,問了一句:“多少錢?”“什麼多少錢?”班長愣了愣。那辰拿過他手裡的抹布揮了揮:“這位爺進來坐坐唄……你不是這意思麼?”“服了你了,”班長一把把抹布搶了回去,笑著說,“這月學雷鋒,班委初步決定去養老院幫著打掃衛生,徵求一下大家意見。”“養老院?”那辰嘆了口氣,“爺爺奶奶們會被我們嚇出病來的。”“怎麼可能?”“爺爺奶奶好,我們是民政學院殯葬專業……嘎兒!”“嘎兒什麼?”班長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嘎兒,嘎兒,嘎兒,”那辰笑笑,“嚇暈三個奶奶,然後我們被爺爺拿掃把趕出來了。”“靠!”班長被他嘎兒樂了,“那我們再商量一下看看,不行的話,就不說我們是哪兒的就行了,你參加嗎?”“參加,定了時間告訴我就行。”那辰點點頭,開著車出了學校。到雷波家的時候看到葛建正把雷波的車停在別墅車庫門外,開啟了引擎蓋正趴車頭那兒研究。“挖寶呢?”那辰把車停在了旁邊。“雷哥說這車踩剎車的時候老有漏氣兒的聲音,我看看,”葛建抬起頭衝他笑笑,“以為你不過來了。”“閒著也是閒著。”那辰進了院子推門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