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廠很大,蔣丞去過的次數不多,所以一直也沒把鋼廠全轉完,顧飛就像帶著他開新地圖一樣走到了一條他從來沒走過的路上。“不去小屋嗎?”蔣丞問。“不去,”顧飛說,“誰知道有沒有狗男女狗男男的在那兒呢。”蔣丞沒說話,狗男男指的應該是李炎,但是一想到他倆自己也在那兒行過苟且之事,就覺得顧飛臉皮也夠厚的,居然好意思說別人是狗男男。“這邊我沒來過。”蔣丞換了個話題。“我也不經常來這邊,”顧飛說,“這邊的房子拆差不多了,沒拆的也都是危樓,過來也沒什麼意思。”“那我們現在去哪兒?”蔣丞問。“危樓。”顧飛回答。“……哦。”蔣丞點了點頭。這邊的確拆得差不多了,舊樓很多都拆得只剩了框架,一堆破磚爛石頭的,還有堆著已經長滿了草的廢鋼。當初應該很繁華吧,這麼大的廠區,這一片住著的人,都是鋼廠以前的職工,附近的很多地方都還帶著鋼廠當初繁榮的記錄。x鋼幼兒園,x鋼小學,x鋼小賣部,x鋼遊樂中心,x鋼xx……“前面了。”顧飛往前指了指。穿過這片拆光了的舊廠區,前面的空地上有一個……危樓,只有一層,但是很高,像個禮堂,比四中的那個禮堂還大些。的確挺危的,拆了一半。不過走近之後蔣丞發現這一半不是拆的,是塌了。踩著一片爛磚,顧飛帶著他從這個建築的“門”裡走了進去。裡面光線相當好,因為頂子也已經塌了一半,果然是個禮堂,一排排的椅子都還在,只是被塌下來的房頂埋掉了不少。舞臺這一半頂子沒塌,但兩邊的大窗戶已經沒有了,陽光從窗戶外面灑進來,把整個舞臺都鋪在了燦爛裡。“你坐那兒,”顧飛指了指 “丞哥, 鼓掌啊。”鏡頭裡的顧飛站在木棍“話筒”前說了一句。蔣丞這才回過神來, 一手舉著手機,一手在腿上啪啪啪地拍了幾下,然後又把手放到嘴邊吹了聲很響亮的口哨。顧飛揹著吉他從舞臺上跳下來,往他這邊走了過來,他正想把影片關了的時候, 顧飛說了一句:“別急。”“嗯?”蔣丞愣了愣。顧飛一直走到他跟前兒才停下, 把吉他一拿:“還有一段。”蔣丞沒出聲, 手機影片里正好能拍到顧飛的手, 他的手指在琴絃上一帶,接著是一個輪指。很慢, 每一個音符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接著速度慢慢加快,音符層次分明地從他指尖一個一個地跳躍出來, 漸漸連成了一片。隨著輪指的速度越來越快, 顧飛左手在弦上滑過時帶出漂亮尾音和樂聲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蔣丞本來沒有完全平息的心情再次被掀起,恍惚中看到了鏡頭裡顧飛的手指帶出來了殘影,除了吉他的動聽音樂,還有眼前顧飛漂亮得讓人眼睛發酸的手。音樂聲最終停下的時候,蔣丞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一直到顧飛伸手越過手機,在他臉上輕輕擦了一下,他才猛地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哭了。不,這不能叫做哭。這只是流淚。因為驚訝,因為感動,因為不可思議,因為這個破敗又帶著陽光的舞臺,因為這份一輩子都刻在心裡的記憶……主要還是因為顧飛太帥了。帥哭了。說的就是顧飛。“日,”蔣丞關掉影片,抬手把臉上的眼淚擦掉了,“最後還要炫個技。”“一般都在一開始炫,臺下就會尖叫了,”顧飛笑了笑,“我剛才忘了,太緊張。”“你緊張麼?”蔣丞扯起t恤下襬按了按眼睛,確定自己臉上沒有淚痕了才站了起來,“你也會緊張啊。”“看是誰了,”顧飛說,“坐在這兒的是我男朋友啊。”蔣丞吸了吸鼻子,摟住他親了過去。倆人中間隔著一把吉他,頭頂上是半拉天空,腳下是碎磚雜物,身後還有被埋掉一半的觀眾席。這種情況下的吻一點兒情調也沒有,姿勢不舒服,環境也略神奇。但蔣丞還是覺得自己像是之前聽顧飛唱歌一樣,碰到顧飛唇的瞬間就沉了下去,昏天黑地的。從旁邊傳來“嘭”的一聲,把蔣丞從飄飄然里拉了回來,先是一愣,接著一驚,差點兒一口咬到顧飛嘴上。聲音是從左邊傳過來的,左邊是斷牆,不會有人從那兒爬進來,而且這動靜也不是人能爬得出來的……轉過頭的時候他什麼也沒看到,就看到了從地上騰起兩米多高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