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仔細看了一眼,他又有些懷疑,這露出來的半個腦袋,是白色的。徐北沒見過狼,更沒見過白色的狼,他只見過白色的狗,薩摩。想到這兒,徐北又笑了起來,他居然會在這種荒無人煙的深山谷底見到一隻薩摩?這笑讓他全身抽著痛,肋骨肯定斷了,只是不知道斷了幾根。他停下了笑,靜靜地和那隻灰褐色的眼睛對視著,心裡盤算著這隻像薩摩似的玩意如果過來,他是裝死不動,還是迴光返照用最後一口氣跳起來逃跑,可悲的是他的腿在翻過身來之後就沒有感覺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跳得起來。對視了幾分鐘之後,那白色的動物慢慢地從雪堆後面走了出來。徐北看清了它的全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下放鬆了,這就算是一隻狼,也還是隻小狼,小得他都可以忽略不計它的攻擊力。這小東西其實不像薩摩那樣通體雪白,它身上還夾雜著許多灰色的絨毛,看上去有點髒兮兮的,眼神也並沒有透出兇光什麼的,反倒是有點可憐巴巴。它一直盯著徐北,很長時間才往前靠近一步,然後又停下,耳朵豎著,時不時輕輕地轉動一下,看上去很警覺。“你……想吃我?”徐北動了動胳膊,掙扎著坐了起來,全身的巨痛讓他倒抽了一口涼氣,零下不知道多少度的空氣被抽進肺裡,他一陣猛咳,往地上吐了一口血。這動靜可能有點大,把眼前這小東西驚得扭頭就跑,還在雪地上連摔了兩個跟頭。徐北都看傻了,這麼笨的玩意兒也能在這種冰天雪地的林子裡生存?但隨後他就反應過來了,這不是笨,是太小了,這估計是隻剛斷奶的小狼。看它踉蹌著跑出幾步之後,徐北發現它不光是小,貌似還虛弱得夠嗆。“你跑什麼,”徐北看著它,用手背擦了擦嘴上的血跡,突然覺得心裡有點不舒服,這隻小狼明顯沒到獨立生存的年齡,“你媽呢……”小狼因為摔了幾個跟頭,身上的毛都沾上了雪花,就那麼腦袋上頂著一撮雪傻愣愣地看著他。“咱倆都快死了啊。”徐北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咬著牙想站起來,但沒成功,只得坐在雪地上大口地喘著氣。小狼盯著他看了一會,又往這邊走了過來,似乎是看出來徐北不會傷害他,或者說,沒能力傷害它,所以這次走過來的速度要比前一次快了一些。徐北看著猶豫不決的小東西,晃了晃手裡的半塊巧克力:“你長牙了沒,吃不?”小狼先是往後縮了縮,然後又把腦袋向前湊過來,鼻翼輕輕地忽扇了一下,像是在聞味兒,徐北看著好笑,笑了兩下又覺得肋條疼,於是皺著眉:“仙丹,吃了長生不老,你不吃我就都啃了,要不我走不出去了……”那小東西像是聽懂了他的話,舌頭伸出來在鼻子上舔了一下,這動作把徐北逗樂了,他並不喜歡小動物,更不喜歡猛獸,但此刻他卻覺得這隻小狼與他有點同命相憐的意思。他想了想,把手上的巧克力往小狼面前扔了過去。小狼又被嚇了一跳,耳朵僵直地立著,幾乎是四腳離地地在原地跳了一下,見到那塊巧克力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這才又伸著鼻子湊過去聞了起來。“你真……磨嘰……”徐北伸手抱著自己的腿,想幫著使點勁,好能讓自己站起來,但沒有成功。小狼研究了半天巧克力,又抬起頭來看著徐北,最後伸出爪子扒拉了幾下,這才低下頭去,在巧克力上舔了舔。徐北看著小狼把巧克力用嘴邊推邊舔地滿地轉,嘆了一口氣:“操,你真沒長牙麼,浪費了……吃不完……給我留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坐起來讓本來就已經斷了的肋骨再次錯位,徐北突然覺得自己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他一口氣喘不上來,眼前一片跳動著的金花,接著就是一黑。倒回雪地上的時候,徐北悲哀地想,都沒來得及警告這隻狼,如果自己死了,不許吃他的屍體…… 死沒那麼容易疼。全身上下簡直就沒有不疼的地方。死了?這兩個字在徐北腦子裡一閃而過的同時,之前二十六年混亂的生活瞬間像是爆炸了的啤酒桶,一時間滿眼碎片,一地泡沫。各種各樣的人臉像一本快速翻過的相簿,一張一張地撲向他,又慢慢遠去,身上的疼越來越強烈真沒想到,英年早逝也就算了,卻連死也死得這麼辛苦,徐北很悲痛地為自己鬱悶了一會。但很快他就發現了,事情似乎不像他想的那樣。“要不要報警?”“醒了,死不了……”旁邊有人在說話,回答了他心裡最關心的問題。徐北覺得自己要不是全身疼得受不了,現在肯定又會再一次笑出聲來,我操,老子還是沒死。老媽曾經罵過他是垃圾,他這樣的人,死掉了閻王都不收。他一直認為這是老媽對他的無數負面評價中最正確的一次判斷,現在事實證明,她是個預言家。他沒死,閻王不收他。眼前有人影晃動,徐北眨眨眼,努力地想看清楚這個人的臉。一條熱乎乎的毛巾蓋到了他的臉上,溫暖的感覺慢慢延伸向全身,有人彎下腰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