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個屁,他也不吃不喝嗎,”程恪皺了皺,“強迫對方戰鬥的戰鬥算個屁的戰鬥。”“後來不讓玩鷹了,他就沒玩了,”江予奪把打火機拋起來,打火機落回他掌心的時候一下握緊了,“他說我們不是鷹,沒有野性,我們是小狗而已,打幾頓就乖了,沒有挑戰性。”程恪猛地一下轉過了頭,看著江予奪。“但他說那套規矩是有用的,”江予奪看著自己握緊的手,“黑暗,飢餓,寒冷,沒有睡眠……”“這有什麼意義嗎?”程恪感覺到了恐懼和憤怒。“他說這些都不怕了,我們就什麼都不怕了,”江予奪說,“沒有恐懼就所向無敵。”“放屁!”程恪提高了聲音,“這些恐懼是一輩子都洗不掉的!”“是,”江予奪轉過頭看著他,笑了笑,“一輩子,都活在恐懼裡,我們沒有誰所向無敵,我害怕,我什麼都怕。”“我能先問一句嗎?”程恪皺著眉。“嗯。”江予奪應著。“你那什麼爸爸媽媽,被槍斃了麼?”程恪問。“不知道,”江予奪說,“他們被抓住了。”程恪鬆了口氣,但江予奪這短短的幾句話裡包含著的巨大痛苦和驚恐讓他沒辦法平靜下來。“他這樣對你,你們,是為了什麼?”程恪咬著牙問。“我們每天訓練,有比賽的時候就去比賽,”江予奪說,“和別的小狗,或者我們自己。”“誰看?”程恪問。“不知道,我看不到人,四周都是黑的。”江予奪說。“別的孩子呢?”程恪又問。“不知道,都分開了,我不知道他們去哪裡了,”江予奪說,“他們也不知道我在哪裡,現在是誰。”“那你……”程恪猶豫了一會兒,“是怎麼到這裡的?”“坐大巴車,一輛一輛,上車下車,坐了很久。”江予奪說。“你一個人嗎?他們都被抓了,會有人管你們吧,都是小孩兒,警察也不可能不管啊。”程恪說。提到警察兩個字的時候,江予奪的手一下收緊了,指節蒼白,他輕聲說:“不能再害人了。”“什麼?”程恪愣了愣。“怎麼樣?”江予奪看著他笑了笑。“什麼怎麼樣?”程恪有些緊張。“你想知道的,我小時候的事。”江予奪說。程恪沒有說話。“我出去一下。”江予奪說完沒等他回答,就開啟車門下了車,站到了車頭前的人行道邊上。程恪沒有跟著下去,坐在車裡看著他。江予奪沒有穿外套,就那麼只穿了一件t恤站在風裡。但他看上去完全放鬆,身上沒有因為寒冷而僵硬,沒有所有一般人在這種溫度裡會有的聳肩,縮脖子,他甚至還點了根菸。程恪想起來自己當初在這樣的風裡把一個打火機都快按成神經病了也沒能點著一根菸,在大風裡點菸也算是江予奪的神奇技能嗎?程恪點了根菸叼著,看著同樣在風裡叼著煙的江予奪。再也不會問了。再也不會去好奇了。江予奪的那些過去他都不想再聽了。哪怕是江予奪只用了最簡單,最平靜,像是說別人的故事一樣的語氣,他還是不能接受。他以前跟劉天成他們混在一起的時候,也聽過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法,被這幫人以輕鬆和平常的方式說出來,這些完全沒有根據的東西,他一般聽聽就過了,他不關心那些藏在沒有人能看到的角落裡或真或假或是為吹牛逼而存在的獵奇事件。但江予奪剛才說的那些,讓他一直冷到了骨頭裡,車上開著暖氣,他坐在這裡還是能感覺到絕望。是的,比起恐懼和憤怒,更多的是絕望。江予奪現在已經不再身處於那個讓他絕望的地方,算起來他離開那裡,應該有十年了,他回到了真實的世界裡,回到了可以隨便睡覺,可以隨意吃飯喝水的世界裡。但看到他站在風裡叼著煙的樣子,程恪卻並沒有感覺到他的輕鬆。他身上的那些印記,那些經歷,並沒有離開,他呼吸著這個世界的空氣,卻不一定能感覺到這個世界的真實。兩根菸抽完,程恪開啟了車門,回手從後備廂裡拿了江予奪和他的外套下了車。那邊的焰火還在不斷躍向夜空,一片片閃著各種形狀的光芒,消失之後視界裡還會有那些光亮的殘影。幾個巨大的環形焰火同時在夜空中騰起,四周瞬間被照亮,身邊有人發出了歡呼聲。程恪看著焰火,走到了江予奪身邊。“穿上衣服。”他哆裡哆嗦地把衣服遞了過去。“我不冷……”江予奪轉過臉,看到他也只穿了一件羊毛衫的時候皺了皺眉,先拿了外套幫著他穿上了。“你不冷也穿上吧,”程恪說,“我看著冷。”“嗯。”江予奪接過外套穿上了,還把拉鍊也拉到了頭。“看焰火啊,”程恪仰頭看向他身後,“應該差不多結束了,這會兒都是很大的焰火了。”“我……有點兒害怕。”江予奪說。“害怕什麼?”程恪單手扳了扳他的肩,跟他面對面站著,輕聲問。“我不應該告訴你這些,”江予奪擰著眉,“你不應該知道這些。”“沒關係,”程恪說,“我會忘掉的,我不會記得的。”“可是我記得。”江予奪說。程恪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