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奪,”程恪坐了起來,一隻手捧著他的臉,“你聽我說……”“我要是好不起來一直這樣怎麼辦?”江予奪抬眼看著他,“你會一直跟個精神病人在一起嗎?”“說了不做假設,”程恪說,“我們不做假設,只看眼下,沒到眼前的事你不用管,你知道你現在要做的是什麼嗎?”江予奪沉默了一會兒:“配合治療。”配合治療。很簡單的四個字,但程恪知道對於江予奪來說,卻是用了十年都無法做到的事。配合治療的前提就是他必須直面痛苦,跟他給自己營造出延續出的虛幻的痛苦不同,這是真實的痛苦,回到了正常的世界裡卻也依舊如影隨行的痛苦。羅姐的意見是讓江予奪自己做出決定,不要強迫,因為江予奪面對心理醫生時能很好地偽裝應對,只要不是他自己情願的,治療就起不到任何作用。程恪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只看眼下。眼下他陪著江予奪,眼下他還有一些事需要好好做。他並不想向誰證明什麼,只是想按自己的想法和意願去做。一直到許丁和他的那個店開業,老爸那邊都沒有什麼動靜,程懌也風平浪靜,開業的時候許丁出於禮貌邀請了他,他也只說有時間就來。“開業啊,你不用穿得正式一點兒嗎?”江予奪坐在沙發上,看著程恪。“怎麼正式?我最正式也就這樣了,”程恪說,“許丁問我要不要穿西服,我實在不願意,石膏還打著呢。”程恪今天穿的是件羊毛衫,江予奪快把袖口都撕了才把袖子從石膏上套了過去,再擼到胳膊肘上,外套是件薄呢短大衣,可以披一條袖子。“我就不去了吧,”江予奪把喵撈過來放到自己腿上,“我去了也幫不上忙,說不定還添亂。”“你昨天晚上不還鬧著要去嗎?”程恪看著他。“我改主意了。”江予奪低頭看著喵。“給你十分鐘想想,”程恪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腦袋,紗布已經拆掉了,還留著幾條沒有完全癒合好的疤,“去還是不去都聽你的。”程恪去倒了杯水喝完,江予奪站了起來:“我還是想去。”“那就走。”程恪笑笑,“三樓那個休息室你知道吧?”“嗯。”江予奪點點頭。“如果你覺得不舒服,就去那兒待著,”程恪說,“把門鎖上,不會有人打擾你的。”“好。”江予奪說。“如果要我陪,我就跟你一塊兒待著。”程恪說。“不用,”江予奪笑了起來,“那多……不好啊,人以為我們在裡頭幹嘛呢。”程恪嘖了一聲。開業挺熱鬧的,哪怕是這種看上去很高階的店,開業的時候也差不多一個樣,鞭炮,花籃,音樂,很多的人。江予奪還沒有下車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緊張,店裡開始不斷地有人進來時,他就已經退到了角落,等到店裡全都是人而程恪準備開始表演的時候,江予奪看到了在自己斜對角牆邊站著的人。他開始後悔自己就這麼跟了過來,他只是覺得,今天對於程恪來說是挺重要的日子,這是程恪想做的事,他只想跟著看看,在程恪重要的日子裡留下自己的痕跡。但他衝動了,這樣的環境他並不適應,幾乎每一個人,每一張臉,都是陌生的,強烈的不安讓他有些混亂,除了程恪和許丁,還有林煦之後的每一個人,都讓他覺得可疑。他慢慢移到了後門邊上。“今天手不方便,只能用左手……”程恪一直往江予奪這邊看著,他站到門邊之後,程恪的目光也跟了過來,他晃了晃手裡的煙盒,程恪笑著點了點頭,“家裡有孩子在學的話可以錄下來鼓勵一下孩子,看,你的水平跟玩了十幾年沙畫的叔叔差不多……”屋裡的人都笑了起來,江予奪在笑聲中出了後門,靠著牆愣了一會兒之後點了根菸。後門外面是一塊小的空地,許丁他們自己人的車都停在這裡。幾輛車的後面,有一個人。江予奪盯著手裡的煙,沒有抬眼,沒有往那邊看。沒有人。沒有別人能看到。假的。但他依舊能感覺到目光,死死地釘在他臉上的目光。他的手有些發抖,抽了幾口之後,他在地上滅掉了剩下的半根菸,回到了店裡。程恪抬眼往這邊看了看,他衝程恪笑了笑。程恪很不明顯地勾了勾嘴角,低頭撒了一把沙子。左手玩沙子的程恪也還是很帥。江予奪慢慢走到一邊,拿起了自己放在椅子上的外套,趁著程恪低頭的時候,再次從後門走了出去。 程恪的沙畫表演還沒進行到一半的時候, 他就已經發現江予奪不在一樓了。他知道江予奪去後門外面抽了煙, 抽完煙從後門進來的時候他也看到了,但他低了幾次頭之後再往人群裡看過去的時候, 就看不到江予奪了。上樓了?這會兒人挺多的, 音樂聲說話聲笑聲, 很熱鬧,這種充滿了“陌生”的環境對於江予奪來說可能有些扛不住。他不知道江予奪只是想避開, 還是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雖然他已經告訴江予奪可以去三樓, 但猛地發現江予奪真的走開了的時候,他心裡還是一陣發慌。手